皇明 第733节
摊丁入盐能将丁税融入盐税,减轻百姓负担,也增加税源。
耗羡归公可杜绝官吏私征附加税,让盐税透明化。
养廉银则能安抚官吏,减少贪腐。
这些才是能让盐税突破千万两的关键,可这些政策,每一条都要触动更深层的利益,每一条都需要稳定的局势做支撑。
“时机未到啊。”
朱由校轻声呢喃。
现在还不是时候,他需要先整顿好九边,让兵权牢牢握在自己人手里。
需要平定江南的乱象,让百姓安下心来。
需要把朝堂上那些阻碍改革的老臣慢慢替换掉,换上支持新政的官员。
等到那时,再推这些深层改革,阻力才会小些。
总之
这一切,还需要时间!
第453章 民变脱缰,变生肘腋
天启二年七月中旬。
大同。
正午的日头悬在头顶,毒得能晒裂石板,城郊的庄稼地里,原本该抽穗的粟米蔫成了枯黄的草绳,叶子卷成筒状,一捏就碎。
桑干河的河床露着大半,河底的鹅卵石被晒得发烫,连耐旱的沙棘都垂下了枝条。
城门口的流民越聚越多,他们穿着破烂的短打,有的赤着脚,脚底磨出了血泡,手里攥着空了的陶碗,眼神里满是绝望。
官府的赈济粮半个月没发了,再这么旱下去,只能等着饿死。
总镇府的后宅里,却比外面多了几分凉意。
王威穿着一身素色绸袍,躺在藤椅上,手里摇着一把象牙骨扇,扇面上画着“松下问童子”的图样,却驱不散他心头的烦躁。
旁边的小几上,放着一碗刚湃好的冰镇酸梅汤,碗壁凝着的水珠顺着碗沿滴下来。
“熊廷弼到底在搞什么鬼?”
王威猛地把扇子拍在小几上,语气里满是疑惑。
他已经派了三拨人去宣府打探消息,回来的人都说熊廷弼天天在经略府里跟马世龙议事,要么就是去城郊的新垦地视察,压根没提过要来大同的事。
可大同的局势,已经快压不住了。
左云、右玉两县的流民,因为旱灾和粮荒,早就蠢蠢欲动,上个月还发生了流民抢粮铺的事,若不是他派了家丁去弹压,恐怕当时就乱了。
“岳丈,您别愁。”
一个穿着青色武服的年轻人从回廊里走进来,正是王威的女婿刘振邦。
他手里拿着一封密信,脸上带着几分得意。
“方才左云县的人来报,流民那边已经联络好了,只要咱们再推一把,就能让他们闹起来。”
王威抬眼瞥了他一眼,眉头皱得更紧:
“推一把?怎么推?现在熊廷弼不来,若是民变真闹大了,朝廷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我这个副总兵,难不成要我去平叛?”
他原本的算计是,借流民的乱子逼熊廷弼来大同。
到时候让流民消耗熊廷弼的兵力,再借着代王的势力向熊廷弼施压,逼他承认自己“大同总兵”的地位,甚至默许自己虚报军饷、私占田产的事。
可熊廷弼迟迟不来,流民的怨气却越来越重,再拖下去,恐怕会失控。
刘振邦走到藤椅旁,俯身在王威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:
“岳丈放心,咱们不用真平叛。”
“明面上,您派一队兵去左云,摆出要‘弹压乱民’的样子。
暗地里,让弟兄们把流民的粮草断了,再跟他们说,县衙的粮仓里囤着粮,大同府的官库里还有银子。
只要他们敢去抢,就能活下去。”
王威的扇子停住了,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:
“断了他们的粮?让他们去抢县衙?这不是把事情闹得更大吗?”
“闹大才好!”
刘振邦笑了起来,语气里满是狡诈。
“流民抢了县衙,再闹到大同府城下,朝廷肯定会慌。
到时候,他们只会催熊廷弼来大同平叛,绝不会怪到岳丈头上。
毕竟您已经‘派兵弹压’了,是乱民太凶,您的人不够用。”
他顿了顿,凑近了些,声音更轻:
“等熊廷弼来了,他得先对付流民,哪有精力查您的事?
而您呢,正好借着‘平叛’的名义,做两件事:
一是虚报伤亡,把您这些年私吞军饷、多占编制的亏空,都算在‘平叛损失’里,到时候朝廷只会拨款抚恤,不会追究。
二是借着弹压流民,把那些不服您的卫所将领,要么安个‘通匪’的罪名办了,要么让他们在乱军中‘战死’,这样大同的兵权,就彻底在您手里了。”
“虚报伤亡?”
王威的眼睛猛地亮了。
这法子,跟粮官“火龙烧仓”简直如出一辙!
粮官把粮仓烧了,是为了掩盖粮食被倒卖的亏空。
他借着平叛报伤亡,就是为了掩盖私吞军饷、多占编制的罪证!
到时候,死无对证,朝廷就算怀疑,也拿不出证据。
“还有代王那边。”
刘振邦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,又补了一句。
“您前阵子把城南的二十顷良田、还有西街的三家绸缎庄都送给了代王,代王收了您的好处,能不帮您说话?
熊廷弼就算想查您,也得掂量掂量。
代王是宗室亲王,他动您,就是打代王的脸,朝廷能容他?”
这句话,彻底打消了王威的顾虑。
他坐直身子,拿起小几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口,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,心里的烦躁一扫而空,只剩下算计的兴奋:
“好!就按你说的办!”
他把碗重重放在小几上,语气斩钉截铁。
“你现在就去安排:
第一,让左云县的弟兄断了流民的粮。
第二,派人去跟流民传话,就说县衙有粮。
第三,调五百家丁去左云,摆出弹压的样子,记住,别真动手,只要把动静闹大就行!”
“岳丈放心,小婿这就去办!”
刘振邦躬身行礼,脸上的笑意更浓了。
只要乱局起来,岳丈就能借势坐稳大同总兵的位置,他这个女婿,也能跟着飞黄腾达。
看着刘振邦匆匆离去的背影,王威重新躺回藤椅,手里的扇子又摇了起来。
希望
局势真能似他推演的一般罢。
另外一边。
左云县。
县衙的朱漆大门紧闭着。
正堂内。
县令郭广瘫坐在公案后的官椅上,青色的官袍皱巴巴的,领口沾着汗渍和灰尘,原本梳理整齐的发髻散了几缕头发下来,贴在满是油汗的额头上。
他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,纸条上是王威的亲信刘振邦今早派人送来的话:
“流民若乱,勿阻,只需闭衙待援。”
“勿阻……待援……”
郭广喃喃自语,声音里满是绝望。
他刚从后衙的角楼下来,亲眼看到县衙外的空地上,密密麻麻聚着数千流民。
有些年轻力壮的,手里握着木棍、锄头,眼神里满是被饥饿逼出来的凶光。
更让他心惊的是,人群里有几个穿着灰布短打的汉子,正拿着木刀木枪,教流民们列阵、挥砍。
那是刘振邦的人,是王威特意派来“训练”流民的。
“这哪里是流民,这是要反啊!”
郭广猛地把纸条拍在公案上,声音带着哭腔。
他当左云县令三年,虽算不上清官,却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,可现在,他却成了王威棋盘上的一颗弃子。
王威要借流民的乱子逼熊廷弼来大同,而他这个县令,要么跟着背“治县无方”的罪名,要么被乱民冲进来砍了脑袋,没有第三条路。
他不是没想过反抗。
上个月,他偷偷派人去宣府给熊廷弼送过信,想揭发王威克扣赈济粮、暗中挑动流民的事,可信刚送出左云县,就被王威的人截了下来。
第二天,王威的亲信就拿着他三年前贪墨赋税的账册,在他面前晃了晃,只说了一句“郭县令,识时务者为俊杰”。
他就彻底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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