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明 第734节
王威是大同副总兵,掌着兵权,又有代王撑腰,捏死他这个小小的县令,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。
“早知道……早知道就该听孙传庭和徐光启的话……”
郭广双手抓着头发,悔得肠子都青了。
去年秋收后,孙传庭和徐光启带着番薯种来左云县推广,说这作物耐旱高产,哪怕是灾年也能有收成,还手把手教农户怎么种。
可当时王威派人来传话,说“番薯乃外邦之物,不宜在大同推广”。
他怕得罪王威,就找了个“农户不愿种”的由头,把孙传庭和徐光启打发走了,那些番薯种,最后都烂在了县衙的库房里。
前几天他去大同府城办事,路过大同县时看到。
那里的田埂上种满了番薯,藤蔓爬得满地都是,农户们正忙着挖番薯。
大同县令跟他说,今年虽遇旱灾,粟米减产了七成,可番薯收了不少,足够百姓过冬,连流民都少了大半。
当时他还嗤之以鼻,觉得大同县令是在讨好熊廷弼,现在才明白,自己才是那个短视的蠢货。
“县尊老爷!县尊老爷!不好了!”
就在这时。
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地冲进正堂,脸色惨白。
“流民……流民开始撞门了!还喊着‘开仓放粮’,不然就烧了县衙!”
郭广猛地站起身,踉跄着跑到大门门边,隔着门缝往外看。
只见县衙大门外,流民们正举着木棍、石头,疯狂地撞击着门板,“砰砰”声直响。
人群里,刘振邦的那几个亲信正大声喊着:
“郭广藏着粮食不给咱们!冲进去!杀了他!抢粮仓!”
“别撞了!别撞了!”
郭广下意识地喊出声,可他的声音被外面的喧闹淹没了。
他知道,粮仓里根本没多少粮。
大部分赈济粮都被王威克扣走了,剩下的一点,也被他贪墨了一部分,现在粮仓里,只有几百石发霉的粟米,根本不够流民塞牙缝的。
“百姓只要吃得饱,谁愿意造反啊……”
郭广无力地靠在墙上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他刚上任时,左云县虽不富裕,可百姓们还能勉强糊口,街上没有这么多流民。
可今年旱灾一来,粟米减产,他不仅没想着救灾,反而跟着王威克扣粮饷、催收辽饷,把百姓逼到了绝路。
现在,流民们活不下去了,要造反了,而他这个县令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。
“轰隆~”
左云县衙的朱漆木门被流民撞得粉碎,断裂的木梁带着木屑飞射开来。
成千上万的流民像决堤的洪水,举着木棍、锄头、甚至削尖的竹片,嘶吼着冲进县衙大院,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饥饿与疯狂。
“都住手!抢粮食就好,不许杀人!”
刘振邦的三个亲信挤在人群前,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高举着腰牌,声嘶力竭地喊着。
他们是王威派来“控场”的,按照计划,流民只需抢走县衙粮仓的粮食,闹一场就散,既不会伤了郭广这个“自己人”,也能把动静控制在可收拾的范围里。
可眼前的流民早已被饥饿冲昏了头,哪里还听得进劝?
有人已经顺着回廊往内堂冲,嘴里喊着“找郭广要粮”,场面眼看就要失控。
就在这时,人群忽然分开一条道。
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提着柄生锈的长矛,一步步走了出来。
他约莫三十岁年纪,脸上刻着风霜,左额角有道长长的刀疤,从眉骨延伸到下颌,显得格外凶横。
身上那件破烂的短打被肌肉撑得紧绷,露出的胳膊上满是结实的腱子肉,指节粗大,显然是常年劳作或习武的人。
这人正是张天琳,陕西延安府来的流民,三个月前逃到左云,凭着一身好武艺和乐善好施的性子,很快成了流民里的领头人。
他常把自己的东西分给老弱,遇到欺负流民的地痞,也敢拎着木棍上去拼命,渐渐成了流民心中的“靠山”。
“抢粮食?”
张天琳停下脚步,长矛往地上一戳,“咚”的一声扎进青砖缝里,震得周围人都一哆嗦。
“咱们饿了多少天?
孩子哭着要吃的,老人饿倒在路边,这郭广倒好,天天在县衙里喝酒吃肉,粮仓里的粮堆得能撑破屋顶,却连一口粥都不肯给咱们!
这种贪官,留着他做什么?”
“对!杀了郭广!”
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,很快就汇成一片呐喊。
刘振邦的亲信脸色骤变,那个举腰牌的汉子急忙上前:“张天琳,休要撒野!王副总兵有令,不许伤人!”
“王副总兵?”
张天琳冷笑一声,眼神里满是不屑。
“他要是真顾着咱们,会让咱们饿到现在?
我看他和郭广是一路货色!
今天不仅要杀郭广,左云县的那些乡绅土豪,一个都不能放过
流民们被这话点燃了,原本散乱的队伍瞬间有了章法,举着武器跟着张天琳往内堂冲。
刘振邦的亲信想拦,却被张天琳一把推开。
那亲信被推得踉跄着后退几步,撞在柱子上,只觉得胸口发闷,哪里还敢上前。
内堂里,刚从外面跑回来的县令郭广正躲在屏风后发抖。
他听到外面的呐喊声,知道自己躲不过去,刚想出来求饶,就见张天琳提着长矛冲了进来。
“郭县令,咱们又见面了。”
张天琳盯着他,刀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。
“上个月我求你给口粮,你让差役把我打出去,说我是‘刁民’,还记得吗?”
郭广脸色惨白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连连磕头:
“张壮士饶命!粮仓的粮都给你们,我把我的家产也拿出来,求你别杀我!”
张天琳却没理他,长矛一扬,寒光闪过。
“噗嗤”一声,长矛刺穿了郭广的胸膛,鲜血顺着矛尖滴落在地,染红了地上的地毯。
郭广睁大眼睛,嘴里涌出鲜血,想说什么,却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,最后头一歪,没了气息。
旁边的县丞和两个师爷吓得魂飞魄散,转身想跑,却被张天琳的手下拦住。
张天琳提着滴血的长矛,几步追上,长矛接连刺出,不过片刻,内堂里就多了三具尸体,鲜血顺着门槛流到院子里,染红了青石板。
刘振邦的三个亲信站在院门口,看着这一幕,脸色变得惨白。
那个举腰牌的汉子嘴唇哆嗦着:
“完了……这下彻底完了……”
他们原本只想让流民抢粮,没想到冒出个张天琳,不仅杀了郭广,还喊着“打土豪分田地”,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民乱,而是要造反了!
张天琳提着长矛走出内堂,站在台阶上,对着涌来的流民高声喊道:
“郭广已死!
现在,咱们去开粮仓,给老弱分粮!
剩下的弟兄跟我走,去抄城东的李乡绅家。
他家的粮仓比县衙还大,抄了他家,咱们半个月都不愁吃!”
“好!跟着张大哥!”
流民们欢呼着,跟着张天琳往粮仓跑去,剩下的人则举着武器,朝着城东的方向涌去。
刘振邦的亲信看着远去的人流,手足无措。
他们想报信,却怕被流民发现。
想阻止,又根本不是张天琳的对手。
只能眼睁睁看着左云县的局势,像脱缰的野马,彻底偏离了王威和刘振邦的计划,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狂奔。
抢了粮食之后,张天琳将这些粮食分给百姓。
他在流民中的威望,越来越高了。
不过
仅仅做到这些,张天琳还并不满意。
“张三、李四!”
张天琳喊出两个流民头目的名字。
“带五十人去牢狱,把牢门砸开!里面的兄弟都是被官府冤枉的,让他们出来,跟咱们一起反了!”
被点到名的两个汉子立刻应了声“好!”,拎着木棍就往县衙后院的牢狱跑。
牢里的囚犯大多是欠了赋税的农户、被诬陷偷盗的贫民,听到牢门外的砸门声,先是惊慌,待看清是流民冲进来,立刻爆发出欢呼声。
“多谢好汉!多谢好汉!”
一个满脸胡茬的囚犯冲出来,一把抓住张三的手。
“官府把我关了半年,就因为欠了两斗粮,我跟你们干!”
不过半个时辰,牢里的两百多个囚犯全被放了出来,个个手里拿着从狱卒那抢来的短刀、木棍,簇拥着张天琳,眼神里满是感激。
他们本就恨透了官府,如今有了靠山,自然愿意跟着张天琳拼命。
“王二、赵五!”
张天琳又喊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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