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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明 第725节

  “经略公,这是最终的统计结果。”

  马世龙站在案前,一身总兵常服衬得他愈发挺拔,只是额角也渗着细汗。

  “宣府六县,收拢流民加上原有百姓,登记造册的共六十万零三百二十七人。”

  “六十万……”

  熊廷弼放下册子,声音带着几分感慨。

  他记得刚到宣府时,官府册籍上的人口只有四十万,一场叛乱下来,人口反倒多了二十万。

  这些隐匿的人口,要么是躲避赋税的农户,要么是逃亡的军户家眷,还有些是战乱中流离失所、藏在山野里的百姓。

  “隐匿如此之多,难怪宣府的赋税总收不上来,军粮也时常短缺。”

  马世龙叹了口气,补充道:

  “经略公,人口多了是好事,可难题也跟着来。

  这些新增的百姓,大多无田无地,得给他们分地。

  可宣府的好地,早就被豪强和卫所占了,剩下的要么是山坡地,要么是靠近边墙的沙土地,收成差得很。”

  他说着,从怀里掏出一张宣府舆图,摊在案上,指着图上两条蓝色的线条。

  “也就洋河、桑干河两岸的河谷平原有些好地,可那一带早就开发透了,连边角的地都被种上了,再想扩种,难。”

  熊廷弼的目光落在舆图上,说道:

  “塞北的气候本就不利耕作,寒冷干旱,作物生长期比中原短近一个月,高粱、粟米还能勉强收两季,小麦种下去,十有八九会冻坏。

  加上军屯占了三成耕地,牧马草场又占了两成,民用耕地本就紧张,如今再添二十万张嘴,确实棘手。”

  “不过也不是没办法。

  第一,兴修水利。

  洋河、桑干河的水不能白白流走,让人在河岸修些水渠,把水引到附近的沙土地里,改良土壤,总能多出些好地。

  第二,豁免新垦荒地的赋税,就按‘永不起科’来定。

  凡是流民新开的荒地,十年内不用交粮,十年后也只收三成税,这样才能让他们有劲头去垦荒。”

  “永不起科?”

  马世龙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。

  “这法子好!之前卫所也试过垦荒,可赋税太重,没人愿意干,若是豁免十年,肯定有不少人愿意去。”

  “还有作物。”

  熊廷弼继续说道:“本经略让人从京师那边运了些番薯种过来,这东西耐旱、高产,哪怕是山坡地也能种,而且茎叶还能当饲料喂牲口。

  再让人去陕西调些耐旱的高粱、粟米种子,分给流民,教他们怎么种。

  塞北的土地,就得种耐活的庄稼。”

  他拿起案上的笔,在一张纸上写下几条指令:

  清查宣府隐瞒的土地,凡豪强侵占的民田,一律收回。

  军屯中荒弃的土地,划归民用,让流民开垦。

  招募工匠,修缮洋河、桑干河的旧水渠,再新开两条支渠。

  调运番薯、高粱种子,派农官指导耕作。

  “经略公,这样一来,土地兼并的问题也能压一压。”

  马世龙看着纸上的指令,眼里露出佩服之色。

  “之前宣府的豪强占了太多地,流民没地种,才会跟着王国樑闹事,如今清查土地、豁免赋税,流民有了活路,自然不会再反。”

  熊廷弼点点头,笑着说道:

  “能压几十年就好。

  土地兼并是顽疾,历朝历代都治不好。

  我能做的,就是趁着这次整顿,把规矩立起来,不让豪强再随意占地,让流民有地种、有饭吃,宣府就能安稳几十年。

  至于几十年后……

  那是后来人的事了,我总不能替子孙后代都安排好。”

  “能解决宣府的事,便已经是天大的功劳了,还纠结什么几十年?”马世龙在一边说道。

  “你说得对,能做好这几十年,就够了。”

  熊廷弼轻声说道,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。

  就在这时。

  一阵急切的声音传来。

  “经略公!大同急报!张公公的密信!”

  亲卫掀帘而入,额角的汗已经浸透了鬓发,手里捧着一个火漆封口的信封。

  信封一角还印着“镇监府”的朱红印记,显然是快马加鞭送来的。

  他单膝跪地,将密信高高举起,语气里藏不住急切:

  “信使说,事关重大,请您即刻过目!”

  熊廷弼的眉头微微一挑,放下手中的狼毫笔。

  他起身接过密信,抬手捻开火漆,抽出里面的信纸,展开细看。

  纸上的字迹因仓促而略显潦草,却清晰地写着柳溪庄园的变故:

  王威主动告密、黑莲儿服毒灭口、两个幼子被擒,还有王威频繁出入代王府的消息。

  堂内瞬间静了下来,只有竹帘外的蝉鸣断断续续。

  熊廷弼的目光缓缓扫过信纸,眉头渐渐拧起,却不是慌乱,而是沉思。

  “经略公,出什么事了?”

  马世龙站在一旁,见熊廷弼神色凝重,忍不住开口询问。

  方才还在说宣府的垦荒事宜,怎么一封密信过来,气氛就变了?

  熊廷弼将信纸递给他,语气平稳:

  “你自己看。王威在大同,倒是比王国樑胆子更大些。”

  马世龙接过信纸,飞快地扫了一遍,脸色瞬间变了。

  “这个王威!

  竟敢勾结代王,还敢杀人灭口!

  经略公,这事不能等!

  您得立刻率部去大同,再晚些,指不定他要闹出什么乱子来!”

  他在宣府见惯了叛兵的嚣张,生怕大同再重蹈覆辙,到时候又是一场血战。

  熊廷弼却突然笑了,他走到窗边,重新放下竹帘,将暑气挡在外面,语气里带着几分运筹帷幄的从容:

  “急什么?欲使其灭亡,必先使其疯狂。”

  马世龙愣住了:“经略公的意思是……”

  熊廷弼缓缓说道:

  “现在去大同,王威见我来了,定会收敛锋芒,把尾巴藏得严严实实。”

  “他藏得深,咱们查起来就难,到时候顶多治他个‘包藏逆属’的罪名,斩了他一人,可大同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。

  他的女婿刘振邦、那些被他收买的卫所将领,还会留在原地,日后仍是隐患。”

  “可若是再等等,王威见我迟迟不去,又有代王撑腰,定会更放肆。

  他会觉得自己有恃无恐,会露出更多马脚。

  或许是克扣军粮更甚,或许是纵容流民闹事,甚至可能和蒙古部落有往来。

  到时候咱们再去,才能一网打尽,把大同的乱象连根拔起,像宣府这样,整顿得彻彻底底。”

  马世龙这才恍然大悟,脸上的急切渐渐褪去,只剩下佩服:

  “还是经略公考虑得周全!

  属下只想着平息事端,却没料到要斩草除根。”

  “还有代王。”

  熊廷弼话锋一转,语气多了几分谨慎。

  “他是太祖皇帝的后裔,宗室亲王,虽无实权,却代表着皇家颜面。

  能不能动他,怎么动,不是我一个经略使能决定的。”

  “若是陛下旨意说‘可查’,咱们才能查;若是陛下说‘需避嫌’,咱们再怎么掌握证据,也动不了他分毫。

  到时候反而会被人扣上‘欺凌宗室’的罪名,得不偿失。”

  马世龙这才明白,熊廷弼不是不急,而是考虑得更远。

  既要除奸,还要守规矩,不能让自己陷入被动。

  “那咱们现在该做什么?”马世龙问道。

  “两件事。”

  熊廷弼伸出两根手指。

  “第一,派快马送密折去京师,把王威勾结代王、杀人灭口的事一一禀明,恳请陛下定夺:

  代王是否可查?

  大同的事,咱们该如何处置?

  第二,继续留在宣府,把咱们的根基扎稳。”

  熊廷弼将宣府各县县志拿上来,说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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