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明 第723节
张炜的声音沉了下去,目光扫过卢剑星和祖大寿。
“事情就复杂了。王威、代王、还有右玉县的流民,这三者要是缠在一起,别说咱们,就是熊经略来了,也得头疼。”
祖大寿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:
“王威在大同经营多年,代王府的供奉从未断过,若是他用产业讨好代王,让代王为他说话,咱们还真动不了他。”
他在辽东见多了官宦勾结的事,深知宗室亲王的分量。
哪怕是个闲王,只要开口,朝廷也得掂量。
张炜沉默片刻,突然摆了摆手,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:
“罢了,这些事不是咱们能解决的,等熊经略来了,让他定夺。”
他看向卢剑星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。
“眼下最重要的,是把黑莲儿母子抓回来。
你立刻带锦衣卫去柳溪庄园,务必将人活着带回来。
从她嘴里,说不定能撬出王威和王国樑勾结的证据,还有流民的事,也可能和她有关。”
“属下遵令!”
卢剑星起身躬身,动作干脆利落。
他心里清楚,抓回黑莲儿只是第一步,王威的反常举动,代王的介入,还有祖大寿的处境,都预示着大同的水,比他想的还要深。
“去吧,注意安全。”
张炜又叮嘱了一句。
“让锦衣卫的弟兄们打起精神,王威的人可能会在半路动手。”
“是!”
卢剑星领命之后,立刻就转身离开。
他刚跨出府门,沈炼和靳一川便立刻围了上来。
方才在府外候命时,两人见卢剑星进堂时神色凝重,出来时眉头依旧未展,心里早捏了把汗。
“大哥,是不是张公公怪罪咱们办事不利?”
靳一川先开了口,声音压得低,却难掩焦急。
他们跟着卢剑星查案这么久,从未见过张炜那般阴沉的脸色,生怕是出了什么纰漏。
卢剑星摇了摇头,抬手拂去肩头的沙尘。
“怪罪倒没有,只是出了件怪事。
王威主动派人把黑莲儿藏在柳溪庄园的消息,告诉了张公公。”
“什么?”
沈炼猛地睁大眼睛,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,又连忙压低。
“他疯了?藏逆党家眷是死罪,他怎么会主动招供?
难道……难道是咱们的人暴露了?”
他心里咯噔一下,想起自己安排的盯梢。
都是找的庄园附近的老百姓,给了足银,让他们只远远观察,连锦衣卫的影子都没让靠近庄园半步,按说不该出问题。
卢剑星侧目看向他,眼神锐利:
“你仔细想想,有没有可能露了马脚?
比如百姓走漏了消息,或是有人跟踪了送银子的弟兄?”
沈炼皱着眉,仔细回忆了一遍,摇了摇头:
“不会。我找的是在庄园附近住了三十年的老马家,他家儿子去年死在边军里,跟王威没半点交情,而且我特意叮嘱,只许他每天傍晚去庄园外的井边挑水时顺带看一眼,绝不能靠近。
送银子的弟兄也是乔装成货郎去的,没跟任何人起冲突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肯定。
“暴露的可能性,几乎没有。”
“这就奇了。”
卢剑星摩挲着下巴,心里的疑团更重了。
王威不是傻子,没理由自投罗网,除非……
他又想起王威去代王府的事,难不成是想借黑莲儿做什么文章?
可眼下没时间细想。
“罢了,不管他耍什么花样,先把人抓到再说。
二弟,你点一百精锐,都带短弩和绣春刀,轻装快马,咱们去柳溪庄园。
务必活着带黑莲儿回来,她嘴里说不定有王威的把柄。”
“末将领命!”
沈炼和靳一川齐声应道,转身快步走向等候的锦衣卫队伍。
不过片刻,一百名劲装番子便列好了队,马蹄裹着毡布,腰间的绣春刀藏在披风下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。
卢剑星翻身上马,马鞭一扬,“走!”
队伍如一道黑影,悄无声息地朝着城外奔去,很快便消失在风沙弥漫的官道尽头。
而此刻的柳溪庄园,却是一片死寂。
庄园坐落在大同城外二十里的柳树林边,院墙不高,只齐人腰,墙头爬满了枯黄的藤蔓。
院内的正屋里,黑莲儿正坐在窗前,手里攥着一件小小的布褂。
那是她小儿子的衣服,针脚有些歪歪扭扭,是她这些天在庄园里无事时缝的。
自从从宣府逃到这里,她就没出过院门一步,连两个儿子都没再见过了。
她每天能做的,就是对着两件小衣服发呆,盼着王国樑能有消息。
可等来的,却是日复一日的不安。
就在这时。
院外的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打破了寂静。
黑莲儿猛地抬头,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家丁服的男人走了进来。
是王威的亲信王忠。
他平时很少来这里,送粮送药都是老仆来,此刻突然出现,让黑莲儿心里莫名一紧。
“王忠?你怎么来了?”
她站起身,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布褂,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。
王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脚步沉重地走到屋中,目光扫过桌上的布褂,又落在黑莲儿身上,语气冰冷:
“出事了。锦衣卫已经知道你藏在这里,正带着人往这边来,估计半个时辰就到。”
“什么?”
黑莲儿如遭雷击,踉跄着后退一步,撞在窗台上,布褂从手里滑落,掉在地上。
她脸色瞬间惨白,嘴唇哆嗦着,
“怎么会……这里这么偏,他们怎么会找到?”
王忠垂下眼,避开她的目光,昧着良心说道:
“锦衣卫的番子无孔不入,莫说这庄园,就是总镇府,都被他们渗透成筛子了。
总镇也是刚收到消息,来不及转移你。”
“那……那我的两个儿子呢?”
黑莲儿猛地抓住王忠的胳膊,眼里满是哀求,
“他们怎么样了?有没有转移走?”
“放心,小公子已经转移到安全地方了。”
王忠挣开她的手,语气依旧平淡,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他在撒谎。
那两个孩子还在庄园后院的柴房里,王威的命令是,只留孩子活口,黑莲儿必须死。
黑莲儿盯着他的眼睛,看了半晌,突然笑了,笑声里满是悲凉。
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,从王忠进门时的脸色,到他说“来不及转移”,再到避重就轻的回答,她瞬间明白了一切。
“所以,你今天来这里,不是来报信的,是来要我的命的,对不对?”
王忠身子一僵,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点头:
“这是唯一的办法。
总镇说了,若是你被锦衣卫抓走,供出什么,不仅他会被牵连,你的两个儿子,也没有活路。
只有你死了,才能保住所有人。”
“罢了……”
黑莲儿闭上眼睛,深深吸了口气,再睁开时,眼里的慌乱已经消失,只剩下一种绝望的平静。
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布褂,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,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。
里面装的是鹤顶红,是她从宣府逃出来时就带在身上的。
她早就知道,谋反的下场是什么,若是被抓,凌迟处死的痛苦,她想都不敢想,不如死得干脆。
“替我给义父带句话。”
黑莲儿拔开瓶塞,一股刺鼻的腥气弥漫开来,她看着王忠,语气带着最后的恳求。
“让他好好照顾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儿,别让他们再走他父亲的老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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