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明 第639节
那降兵浑身一颤,缓缓抬头,露出一张蜡黄的脸,左眼下方有一道刀疤,眼神里满是恐惧与讨好,嘴唇哆嗦着:
“奴才…小的李三,叩见经略公…求经略公饶命!”
“饶不饶你,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。”
熊廷弼问道:
“赫图阿拉城中,如今是什么光景?粮草还够支撑几日?”
李三咽了口唾沫,声音仍在发颤:
“回…回经略公,城中早乱了!
外城住的都是咱们汉兵和新来的蒙古人,这十日来,我们连饭都吃不饱。
粮仓被八旗兵看死了,咱们汉兵每日就给一小把炒米,掺着树皮磨的粉。
城上巡守的,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,还有些六十多岁的老兵,甲胄都穿不全…”
熊廷弼眉头微挑。
“少年郎?老兵?那皇太极的八旗精兵呢?
巴牙喇、白甲兵去哪了?
难不成都缩在内城,不敢出来了?”
“不…不是!”
李三连忙摆手,声音陡然拔高,又赶紧压低。
“小的前几日给内城送柴,隐约听见八旗的牛录额真聊天,说…说大贝勒阿敏、四贝勒阿济格早就带着人出城了!
好像是往抚顺方向去了,具体去做什么,小的不敢问,也问不着。
那些八旗老爷见了咱们汉兵,连正眼都不瞧…”
帐内瞬间陷入寂静。
熊廷弼凝视着李三那张惶恐的脸,目光锐利如刀。
这情报与他三日前的判断严丝合缝:
皇太极果然在唱空城计!
城中留守的不过是老弱妇孺与心志不坚的汉兵,精锐骑兵定是去袭扰粮道了!
抚顺至赫图阿拉的粮道虽有护粮堡,可阿敏带的是骑兵,机动性强,若真被他们绕到护粮堡之间,烧了粮车,十万大军的补给就要断了!
好个围魏救赵的计策!
熊廷弼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是缓缓抬手:
“你说的这些,若有半句虚言,本经略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”
李三吓得连连磕头,额头磕在青砖上“砰砰”作响:
“小的句句属实!若有假话,甘受凌迟!求经略公信我!”
“起来吧。”
熊廷弼示意亲兵上前。
“赏他十两银子,带下去洗个澡,换身干净衣裳,再端两斤熟肉、一坛酒过去。
他既然敢从赫图阿拉逃出来,也算有几分胆子。”
李三愣了愣,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得到这样的待遇,直到亲兵将他架起来,他才反应过来,又要磕头谢恩,却被亲兵扶着退了出去,嘴里还不停喊着:
“谢经略公大恩”。
李三离去之后,熊廷弼对着身侧亲兵吩咐道:
“明日辰时,让李三吃饱喝足,穿上新衣裳,带到赫图阿拉城下最显眼的地方。
找十个嗓门大的军士,教他说三句话。
第一句,‘明军赏银十两,顿顿有肉’。
第二句,‘皇太极把精锐都派去送死了,城里只剩老弱’。
第三句,‘降者赐田免赋,顽抗者城破必诛’。
让他对着城头喊,喊到城上有人回应为止!”
“另外,传令抚顺护粮堡,加派骑兵巡逻,每堡之间增派烽火兵,一旦发现建奴骑兵,立即点火传信!
告诉戚帅,让他把火炮营调到粮道侧翼,随时准备支援!”
亲兵躬身领命,转身快步离去。
熊廷弼重新坐回案后,看着眼前的舆图沉思。
皇太极想断他粮道,他偏要借李三这颗棋子,先乱了赫图阿拉的军心。
这场围城战,比的不止是兵力,更是人心。
只要城中的汉兵与老弱先慌了,皇太极的空城计,撑不了几日。
不过
若只是围着赫图阿拉耗着,藏在山林里的建奴骑兵永远不会动.
他们就像盯着猎物的狼,非要等明军露出破绽才会扑上来,而这破绽,只能是“攻城”。
只有明军攻城了,那些建奴才敢袭扰粮道。
思及此,熊廷弼当即对着帐外喊道:
“来人,传陈策、贺世贤、刘兴祚、李鸿基入帐!”
“遵命!”
帐外有亲兵领命而去。
不多时,帐帘被接连掀开,带着一身风尘的将领们陆续进来。
“诸位坐下说。”
熊廷弼指了指案旁的木凳,待众人坐定,他缓缓开口:
“皇太极守着赫图阿拉不出来,不是想跟咱们死磕,是等着咱们粮道出乱子。
他把精锐藏在山林里,就是盼着咱们全师压城,好趁机抄咱们的后路。”
这话一出,帐内顿时静了下来。
陈策先皱起眉。
“经略公说得是,可这龙岗山连条正经的路都没有,建奴又是土生土长的,他们藏在哪个沟谷里,咱们根本摸不着。
前几日我派斥候搜了三天,连个马蹄印都没找着。”
山高林深,藏住几千人,简直轻轻松松。
“找不到,就逼他们自己出来。”
熊廷弼冷声说道:“明日开始攻城。咱们把火炮架到外城根下,让皇太极觉得咱们非要破城不可,他那些藏着的骑兵,必然会出来袭扰粮道,想逼咱们撤军。”
贺世贤眼睛一亮,猛地一拍大腿:
“好主意!这就叫引蛇出洞!咱们攻得越急,那些鞑子越坐不住。
他们要是看着赫图阿拉快破了,还能眼睁睁看着?”
“贺总兵说得在理,但也得防着他们玩花样。”
刘兴祚忽然开口。
“建奴骑兵最擅长夜袭,若是只派步兵守粮道,怕挡不住他们的冲阵。”
熊廷弼点头,目光转向刘兴祚:“威虏伯说得正是。你带所部七千骑兵,分成三队,埋伏在抚顺至赫图阿拉的三段粮道旁。
尤其是沈阳堡到抚顺那段,林密沟深,最适合设伏。
你熟悉建奴的袭扰路数,当年在开原就跟他们周旋过,这次务必把他们的退路堵死。”
刘兴祚当即起身拱手,腰间的银铃轻轻晃动:
“末将遵命!”
接着,熊廷弼的目光落在李鸿基身上。
这年轻将领去年阻击过皇太极,是个敢打硬仗的。
“李副将,你带三千步兵,驻守沿途的护粮堡。
每座堡子加派两百火铳手,再多配三门弗朗机炮。
一旦建奴来袭,你先凭堡子固守,等他们攻得急了,再跟威虏伯的骑兵里外夹击。”
李鸿基闻言,眼睛瞬间亮了。
“末将明白!”
熊廷弼的目光扫过陈策与贺世贤。
“陈帅、贺帅,明日主攻方向定在西门。
那是汉军旗佟养性的防区,此人素来怯战,麾下士兵多是强征的汉民,军心最易动摇。”
他顿了顿,指尖移向舆图西南角。
“你们看这里,外城城墙仅两丈高,是全城最矮之处,且地基多为沙土,经不起火炮反复轰击。
明日一早,便将两百门佛朗机炮尽数推到西门外,先集中火力轰塌西南角的城墙,再从东、西、北三门同时猛攻。
能一战破城最好,即便不能,也要让城外的鞑子精锐看出‘我军全力攻城、后方空虚’的假象。”
陈策握着腰间的环首刀,眼中却燃着战意:
“经略公放心!末将麾下的浙兵火铳手已整备好,只要城墙炸开缺口,定能第一个冲进去!”
贺世贤也拍着胸脯应道:“沈阳兵虽不如浙兵精锐,却也耐得住死战!
明日北门由末将主攻,定不让鞑子有喘息之机!”
“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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