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末,从西北再造天下 第344节
“有你们妹夫在朝中看顾,朝阳他们这一代,必能在大同社内站稳脚跟,凭真才实学搏出功名。届时,我姜家才算是真正在民朝站稳脚跟,是真正的军伍世家、学术之门,这才是缨簪之家长治久安之道!”
马车在夜色中辘辘前行,姜老太公的一番话,吹散了姜瑄等人心中最后的不甘,虽然他们落魄了,但下一代好歹能出头。
话分两头,京城招待所的客房。从元首府邸归来的高俊、土根三人围坐在木桌旁,气氛有些沉闷,与窗外京城的静谧形成对比。
土根不满道:“俺还是想不通。咱们在孟津,起早贪黑,带着大伙儿引水、施肥,好不容易让亩产翻了一番,达到了两石,这放在以前,是想都不敢想的大丰收!元首为啥还不满意?难道增产还有错吗?”
高俊苦笑一声,他拿起桌上的粗瓷茶壶,给每人倒了一杯已经微凉的茶水,缓缓道:“元首不是不满意增产。元首要的是整个中原,乃至整个北方的丰收,是惠及千万农户的普惠之策,而不是我们这样,几乎榨干了全省的人力物力,才堆出孟津一县的‘样板’。我们这是拆了东墙补西墙,孟津的田肥了,邻县的土却薄了。总账算下来,河南行省的粮仓,未必多出了一粒米。”
土根嘟囔道:“可咱们也没骗他呀,产量是实打实的。”
“产量是真,但代价也是真。”高俊叹了口气,眼中露出一丝被现实打击后的清醒,“而且,我们这点成绩,和江南一比,简直不值一提。”
江南传出亩产千斤,最开始高俊是不相信的,他种了几十年的地,还能不清楚一个土地最高产能是多少,哪怕江南最肥沃的土地也不可能亩产千斤啊,除非是种土豆,红薯,后面他找了江南来的农户代表询问过,才又被打击到了。
他们在北方用尽各种方法浇水,南方就根本不缺水,他一亩土地施了十几斤的肥料,也不过增加了100多斤的产能,结果南方哪怕不施肥也能轻轻松松上300斤,施了肥,一亩地居然有600多斤,这让他第一次察觉到双方之间种地之间的差距,这已经不是他能力所能弥补的了。
而在土根他们郁闷之时,陈子龙过来询问了他们,元首对他们说了什么?
高俊苦笑道:“元首对我等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,弄出亩产两石田地不满,认为我们这是在浪费。”
土根叹口气道:“不只是在浪费还有欺骗他的意思。”
“即便如此,孟津的实验也并非全无意义。至少我们探明了中原土地的部分潜能,知道了鸟粪石这等肥料的奇效。若能广开肥源,或找到替代之法,未必不能逐步推广,可以极大的提高粮食产能。”
陈子昂想要凭借“农场制”做出一番政绩的念头仍未完全熄灭。然而这话说出来,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。鸟粪石依赖海运,价格高昂,如何能普惠北方?
高俊摇头叹道:“难,太难了。北地贫瘠,天时也不如南方。或许我们不该只盯着粮食亩产这一条路。发展养殖业,种植经济作物,才是更适合北方的出路。”
想到江南亩产千斤的冲击,陈子龙内心也动摇了,三倍的差距如同一道天堑,让人心生无力。他最终叹了口气,对高俊道:“既如此河南的农事,便多依你的想法来尝试吧。”
但他推广“农场制”的决心并未改变。一方面,这是他主导的政策,若能成功,便是他仕途上最坚实的政绩。
另一方面,集中化的农场也确实能更方便地调配人力物力,兴修一些他构想中的水利工程。
只是,元首今日的态度无疑是一盆冷水,让他意识到此事若不得中枢支持,必将寸步难行。
思前想后,陈子龙决定去寻总理大臣刘永。
次日,他便前往刘永府邸,将孟津之事和元首的训示原原本本说了一遍,末了,他苦着脸道:“伯衡,我此举也是无奈。近年来北地旱灾频仍,民间颇有怨言,甚至有些前朝余孽暗中散播谣言,说我大同社杀戮过甚,有干天和,才致灾祸连连。我本想着造出一个‘祥瑞’,一则振奋民心,二则堵住那些宵小之口,谁知弄巧成拙,反惹元首不快。”
刘永气愤道:“亏得他们还有脸说当年的,我大同社会兴起,北方早已赤地千里,饿殍遍野,那个时候大明又可曾有过作为?
而后他又说道:“你这想法是好的,只是执行差了,你把鸟粪石全部集中在一县,一地的粮食增加了,河南行省总的粮食确实在下降,如此费力不讨好,以后还是别做了。”
陈子龙心中一惊,连忙称是,然后脸露忧愁道:“我就是担心元首会因为此事,限制农场制度的发展。”
刘永话锋一转,又道:“放心,这些年北方的灾荒,集中力量抗旱救灾,此乃正理。没有农场组织,单门独户的农户确实难以抵御大灾。元首并非不赞同农场制度本身,只是不喜你这种急功近利、弄虚作假的做法。做事须脚踏实地,循序渐进,有了差错,改正便是。农场制利大于弊,这一点,我与元首皆有共识。”
听到刘永这番表态,陈子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,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。只要能得到这位总理大臣的明确支持,他的政策便有了继续推行下去的底气。
他郑重拱手道:“有伯衡公此言,便放心了!我定当吸取教训,脚踏实地,将农场制稳妥推行下去,绝不辜负元首与伯衡的期望!”
翌日,刘永来找到徐晨道:“元首,听闻昨日您召见了河南来的高俊、土根几人,就孟津县农事,有所训诫?”
徐晨严肃道:“伯衡,你消息倒是灵通。不错,我是斥责了他们。亩产两石?听着光鲜!可他们用了多少民力?耗费了多少本该分摊各处的鸟粪石?这分明是拆了全省的台,垫高他一县的脚,搞‘盆景’工程,弄虚作假的祥瑞!
我大同社起于微末,凭的就是务实。若都学着他们这般投机取巧,欺上瞒下,与明朝末年那些大搞‘胡表功’、这与粉饰太平的蛀虫有何区别?此风绝不可长,必须严厉刹住!”
“元首,您所言极是,此风不可长。但是,”他话锋一转,目光诚恳地看着徐晨道:“自您当年在陕甘初创‘抗旱会’至今,整整十五年了!北方这片土地,就几乎没彻底风调雨顺过,大旱连年,蝗灾、雹灾亦不时而至。我大同社上下,从您到我,再到高俊、土根这些扎根地方的干部,哪一个不是绷紧了弦,将抗旱救灾视为头等大事,拼尽了全力?”
他微微前倾身体,语气加重了几分道:“这十五年来,我们挖渠打井,推广新种,组织互助,千方百计才勉强保住北方粮食未有大规模减产,未曾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。这其中艰辛,您是最清楚的。
高俊、土根他们想做出成绩,方法固然错了,急躁冒进,但其本心,未必不是想告诉天下人,即便在这旱魃肆虐之地,只要肯下死力,地也能多打粮食!他们是想给连续抗灾十五年、已身心俱疲的同僚和百姓们,打一剂强心针啊!”
刘永继续道:“再者,他们的做法固然代价巨大,不可推广,但客观上是否也证明了一件事?即便是北方的土地,只要肥力能跟上,产能仍有极大的潜力可挖!这至少告诉我们,增产的路子没有错,错的是目前代价太高。
那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就非常明确了:不是否定增产,而是要想办法,要么找到更便宜易得的肥料替代鸟粪石,要么就想方设法大幅增加鸟粪石的输入。我们找到了一条虽然艰难但却正确的方向,这本身,或许就是孟津试验最大的价值。”
他最后恳切道:“元首,对于这些在抗旱一线苦苦支撑了十几年的人,现在需要一点鼓励,哪怕只是一个点头,肯定他们的方向是对的。过于严厉的斥责,恐怕会寒了人心,挫伤了这份难得的积极性啊。”
徐晨沉默了,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,目光投向窗外萧索的冬景,良久,他缓缓吁出一口气,脸上的严厉终于化为一抹复杂的苦笑道:“罢了,天下十五年大旱,大家都不容易。方向没错,积极性更不该打击。不过你盯着一下地方,发展农场还是要以农户自愿为主,他们想退出,地方上不得阻碍。”
集约农业的农场制度,肯定是未来的发展趋势,他只是担心陈子昂他们急功近利,弄一些虚假的成绩,但如果现在就这样打击他们,又有可能让他们觉得,自己也反对农场制度,这又不符合他的心意了。
果然是想把握一个度是最难的,大家最容易做的还是走极端,看来有些该交的学费少不了。
“遵命!”刘永道。
第457章 ,工匠司不为工匠做主,那就不要了
大同历十五年(公元1639年)12月1日,扬州火车站。
“呜呜呜!”一阵轰鸣声音经过,一辆火车缓缓降速,最后彻底停下来。
“茶叶蛋,烤红薯,烤玉米!”
“卖扬州炒饭,卖咸鱼干了。”
火车刚停下来,一堆小商小贩便围上了火车,把自己的实物展示给火车上的乘客看。
而这些乘客一路坐火车来到阳城,饿肚子的为数不少,纷纷围住了这些小摊贩的流动餐车。整个火车站四周可谓是一派熙熙攘攘、繁荣热闹的景象,
此时火车上的乘客挤满了站台,用挥汗如雨来形容此时的火车站,可谓是半点也不为过。
火车最后一节的包厢,李文兵,罗伟,刘宗敏,高登,金圣叹几人走出车厢。
李文兵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惊诧道:“腰缠十万贯,骑鹤下扬州,今日看此场景果然名不虚传,公台兄,你把扬州治理的不错。”
扬州是大同社最先一批开海的城市,加上大同社的低关税,允许外商购买商铺建设作坊等一系列利好的政策。
荷兰、英国、法国、葡萄牙、西班牙甚至丹麦商船纷纷涌到扬州,京城虽然是大同社的政治中心,但扬州才是经济中心,所以这里的海商特别多,新大陆,欧洲,非洲中东,东南亚海商带着各大洲数10个国家的特产,涌入扬州城,让这个本来就非常繁华的城市,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经济活力。
扬州得到大航海时代的红利也是最多的,甚至因为开海早,再加上大同社的强势,直接夺取了松江府的气运,成为了整个民朝的经济中心。
现在的扬州说是千帆云集,百国来朝也不为过。李文兵在京城也是见惯了盛世场景,但京城比及现在的扬州,多了三分的政治的严肃,少了三分的生活烟火气息。
罗伟苦笑道:“某终究太过于看重经济,少了几分政治的觉悟。”
督察御史,税监尚书组团来到扬州,显然元首对他不满,被督察院这一查下去。江淮行省不知道有多少官员会遭殃。重民社员大部分都在江淮为官,这对重民社是一记重创。
虽然他有预感高登的文书交给元首,会让元首不满,但他也没想到元首的动作会这么大,直接派出了督察御史与税监尚书组团来扬州,现在他都担忧自己能不能逃过一劫了。
李文兵宽慰道:“公台不要多想,只要做事情,肯定就有出错之处,我民朝不学大明,抓住一点错误就全盘否定一个人。弄什么不做不错这种荒唐之事,一点事情都不做的泥菩萨,对天下又有何益处?”
“元首在临走之前交代过,江淮行省这些年税收增加了四倍多,粮食产量年年增长,每年向中原输入上千万石粮食,水渠,沥青马路,水浇地的增长,在民朝各个行省当中都是名列前茅的。江淮行省发展还是成绩多过于过错,这次我们过来也只是为了查漏补缺。”
罗伟现在算是大同社与其他党社共治天下的一个旗帜,同时他本人的能力也不差,这些年把江淮行省治理的井井有条,不管是农业和工业的发展都极其快,所以来扬州之前,徐晨对李文兵有所交代,不能把这个旗帜给砍倒了。
罗伟听到李文兵这话,内心稍安,他最担心的就是都察院借题发挥,否定他在扬州的这些年政绩。
好在元首圣明肯定了他的成绩,有这个前提,民朝对扬州的清洗,规模应该不会太大。
李文兵看着繁华的火车站感叹道:“扬州发展的如此繁华,但利益不能传导到下面,这份繁华和扬州的百万百姓又有何关系?”
金圣叹赞同道:“单以繁华而言,扬州还胜京城三分,但在均富贵上,罗巡抚你终究是忽视了这方面,京城工匠的工钱普遍在三四两之间,而扬州的短工只有二两银子,加上当地工匠司不作为,扬州工匠的待遇远远比不上京城的工匠,现在元首帮你补齐这个短板,这算是好事。”
高登道:“这些财富与其让那些财主买庄园,买马车,还不如多留几分给普通的工匠。
那些奸商就是蹬鼻子上脸之辈,你稍微对他们有所优待,他们就敢把这天捅给窟窿出来,你在用他们的时候,时常敲打必不可少,不用担心他们跑了,天下之大他们能跑到哪里去?不过是从我民朝的这个行省跑到另一个行省去了而已。”
罗伟只能苦笑,一番交流之后,几方人在火车站各自分开。
罗伟刚回到自己巡抚衙门,扬州知府牛金星,同知宋应策以及重民社其他官员也其来齐询问道:“社长,元首不会打算对我等下手吧?”
官场上就根本没什么秘密,罗伟等人还没回到扬州,元首派督察御史李文兵来扬州的消息就传开了。
这引起了整个扬州官场的哗然,督察御史来扬州,是个人都知道不是好事。
简直没天理,今年他们的税金增加了三成,为中原输入了上千万石粮食,这么好的政绩不说表彰,但也不应该处罚呀。
很快他们就知道了,是高登给元首上报了一些工匠事故的文书,这让很多人把高登恨的牙痒痒。这一份文书上去,直接毁了他们一年的功劳啊。
如此背后捅他们刀子,还能算重民社自己人吗!重民社员对高登的不满达到最高峰,要不是他不此刻不在扬州,高低要教训他一顿。
罗伟看着众人严肃道:“我等行的正,坐的端,又何怕人查?”
“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,元首说了,我们江淮行省这些年发展迅,功劳大过于错误,这次督察院过来,只是为了查漏补缺,补全我江淮行省的短板。”
听到了这话,众人才松了一口气,元首不想清洗他们,只是不满扬州工匠待遇差的问题这就好。
这些他们也能理解,当年大同社在刚刚成立大同工业区,条件那么艰苦,元首还是要保证8小时工作,工业区有了钱财就马上给工匠发工钱,可见元首是极其看重工匠的。
而这些年扬州为了发展,加班是多一些,对工匠的关注也少了一些,这一点他们不如金陵城。
以前他们嘲讽李岩把金陵的商贾赶到他们扬州城来。许多人都多谢李岩帮他们增加政绩。
但现在看了,李岩不愧是元首的心腹,知道元首最看重什么,傻的反而是他们了。
有了罗伟的保证,这些人紧张的心情得到平复,但还是有社员不满道:“社长,凌云有半年时间没有参加我们的集会了,他现在和我们志不同,道不合,那就不要让他留在我重民社。”
罗伟听到这话一时间愕然,要知道最开始重民社三位元老就是刘南卿,贺函与高登,重民社就是三人开创,刘南卿和贺函已经死去,现在连高登都被开除,这让他感觉有点荒唐。
但其他社员也严肃道:“子昭兄说的没错,他现在更关注重民报,不愿意参加社团集会不说,也不愿意替我等宣传理念,我等理念不同,还是分开最好。”
他也不能违反所有社员的意志,罗伟无奈道:“下次我们集会通知凌云吧。”
与此同时,李文兵带着督察御史团,住进了扬州的招待所。
李青天来到扬州,这消息如同飓风一般传开,引起了扬州底层工匠和百姓的激动。
这些人纷纷涌向扬州的招待所,或是带着状纸,或者就是在家人的陪同下找到李文兵,诉说自己的冤屈和委屈。
三天时间,李文兵接了几百份状纸,大部分都是工匠诉说自己遭受的委屈。
整理这些状纸后,对那些违法乱纪,贪赃枉法的民朝官员,他当即派出督察御史把这些人抓起来。
收集这些贪官污吏的证据也很简单,没有那么多刑侦剧当中的斗智斗勇。
这种事情一向是欺上不瞒下,只要抓住这些官员的身边人审问一番就能得到证据,又或者是询问当地的百姓,就能得到足够的证据。
而后按罪责分别审判,重的直接判绞刑,轻的直接判全家流放爪哇。
抓完了这些有明显犯罪的官员之后,李文兵命令江淮行省各州府的工匠司主官来扬州集合。
扬州招待所,会议厅。
几十位江淮行省的工匠司主官相聚在一起,内心却坎坷不安。
督察御史李文兵,对百姓来说是大名鼎鼎的李青天,但对他们来说,虽然算不上是阎罗王,但也算是带着狗头铡的包青天。
大明还没灭亡之时,李文兵主要吊死大明的官员,等大明灭亡了,他主要的任务是吊死民朝官员。
这几日扬州百姓蜂拥去李文兵居住之地,他们也是知道的,那些被审判的官员更让他们慌张。
现在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里的百姓有多少是要告他们状的,但往好的方面想,没有把他们抓起来,这说明没有他们的罪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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