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明 第510节
但他意有所指的问道:
“可是假传圣旨是杀头诛九族的罪过,您就不怕事后大明追究?”
“非常之时,当用非常之法。”
刘兴祚将酒碗一饮而尽,碗底重重磕在桌上,声音掷地有声。
“眼下熊经略困在红河谷,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,我深受皇恩,只要能够战胜建奴,便是时候追击,要杀我刘兴祚,我也认了。”
刘兴祚对大明的忠诚,远超常人想象。
“科尔沁部的亲明派虽有心助明,却缺一个‘名正言顺’的由头。
我若能拿着‘大明旨意’去,他们便有了出兵的理由,既能说服部众,又能堵住亲建奴派的嘴。
这层窗户纸,总得有人来捅破。”
他盯着炒花,催促问道:“台吉可有?若是没有黄布,便是染成黄色的麻布也行,只要看着像那么回事便好。”
炒花敬佩刘兴祚的忠诚,但还是摇摇头,坦诚道:“圣旨是真没有。”
他解释道:“你也知道,扎鲁特、巴林、翁吉剌特、巴岳特、乌济叶特五部与大明向来只靠‘互市’和‘抚赏’打交道。
你们给我们银两、布匹、茶叶,我们帮你们牵制建奴,说白了就是军事上的合作,算不得正式的藩属。
大明从未给我们下过圣旨,更没册封过什么爵位,哪里来的圣旨?”
刘兴祚闻言,脸上的期待淡了几分,却没完全失望。
他本也没指望炒花真有圣旨,不过是试一试。
就在这时,炒花像是想起了什么,眼睛一亮:“不过,圣旨没有,倒是有几道大明兵部发的谕帖。”
他挥手召来一名亲兵,吩咐道:“去我帐中,把那只紫檀木盒子取来,里面有大明的谕帖。”
亲兵应声而去,不多时便捧着一只雕工粗糙的紫檀木盒回来。
炒花打开盒子,里面放着三四张泛黄的纸,纸张边缘绣着简单的云纹,右上角盖着大明兵部的朱红大印,正是此前明朝为了协调军事合作,发给内喀尔喀五部的谕帖,内容多是“令尔部牵制建奴游骑”“按时赴互市交割”之类的话。
“只是这谕帖的内容是定死的,我可改不了。”
炒花拿起一张谕帖递给刘兴祚。
“这东西既不是圣旨,内容也和科尔沁部无关,您要它做什么?”
刘兴祚接过谕帖,手指抚过纸上的朱红大印,眼中瞬间闪过一抹亮色,仿佛拿到了宝贝一般,忍不住笑道:
“有这个就够了!内容是什么根本不重要,重要的是这上面的兵部大印。只要让科尔沁部的人看到这枚印,他们就会相信,我此次来劝他们出兵,是有大明官方授意的,不是我个人的主意。”
他将谕帖小心翼翼地折好,又接过明黄色的布帛,把他卷成圣旨的模样,放进怀里,对着炒花拱了拱手:
“多谢台吉!有了这东西,说服科尔沁部的把握便又大了几分。”
“威虏伯定好主意就好,我就祝兄弟一路顺风了!”
“此事若成,台吉便有大功!”
刘兴祚端起酒碗,与炒花碰了一下,心中已然开始盘算如何说服科尔沁部出兵了。
而炒花痛饮一杯酒,看着刘兴祚的侧脸,心中也打着算盘。
若是刘兴祚真能说动科尔沁部,内喀尔喀五部即便不出兵,也能借着这份“情报之功”,与大明攀上关系。
总之
无论战局如何,他炒花都不会吃亏。
刘兴祚在帐中匆匆吃过烤羊肉、灌下两碗暖身的马奶酒,便作别炒花,翻身上马,身后二十名内喀尔喀骑兵紧随其后。
这是炒花“借”给他的护卫。
“驾!”
刘兴祚猛地一夹马腹,战马吃痛,发出一声嘶鸣,四蹄翻飞,在雪地上踏出深深的蹄印。
二十里路程,他恨不得一鞭催到底。
凛冽的寒风刮得脸颊生疼,他却浑然不觉,只死死盯着前方夜色中隐约的篝火轮廓。
身后的二十名骑兵虽熟悉草原地形,却也被他催得气喘吁吁,战马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,蹄声密集得如同急雨。
不过一个时辰,科尔沁部的营地便赫然出现在眼前。
刘兴祚勒住战马,目光扫过营地布局。
按炒花所说,亲明派的科尔沁右翼部落驻扎在南面。
他深吸一口气,翻身下马,大步走向营门,声音洪亮:
“明国使者刘兴祚在此!速去通报你家首领,此前派往大明的两位奥肯,回信已到!”
“奥肯的回信?”
守卫们面面相觑,眼中闪过一丝惊喜。
此前科尔沁右翼派布和台吉的两个女儿去试探大明,本就抱着依附的心思,如今听闻回信已到,哪敢怠慢?
一名百夫长立刻转身,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狂奔而去,其余守卫则下意识地收了兵器,虽仍盯着刘兴祚身后的二十名内喀尔喀骑兵,却已没了敌意。
不过片刻,中军大帐方向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莽古斯、明安、孔果尔三兄弟快步走出,身后还跟着布和台吉。
这四人正是科尔沁右翼亲明派的核心,此刻脸上满是急切与兴奋,脚步都比平日快了几分。
可当他们看到刘兴祚身后只有二十名草原骑兵,既无明军仪仗,也无随行官员时,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眼中闪过一丝疑惑。
“这位便是明国的天使?”
莽古斯上前一步,目光在刘兴祚身上扫过,虽仍保持着恭敬,语气却多了几分试探。
“为何不见明军护卫与文书官?”
刘兴祚心中早有准备,脸上却不动声色,反而微微皱眉,语气带着几分“不悦”:
“路途仓促,为赶在努尔哈赤察觉前送信,本使只带了轻骑。难道尔等信不过我大明?”
这话一出,莽古斯顿时语塞。
明军方才斩了代善,他哪敢说“信不过”?
莽古斯尴尬笑了两声,连忙上前两步,侧身引道:“天使说笑了!我等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回信,一时失言,还请天使莫怪!快,帐内说话!”
众人簇拥着刘兴祚走进中军大帐。
帐内铺着厚实的虎皮毯,中央燃着一只铜制火盆,松木燃烧的暖意驱散了寒气;帐壁上挂着弓箭与弯刀,处处透着草原部落的粗犷。
莽古斯请刘兴祚坐在主位左侧的羊毛垫上,自己与明安等人分坐两侧,刚坐稳,便忍不住急切地问道:
“请问天使,两位奥肯的回信何在?大明……究竟愿不愿接纳我科尔沁右翼?”
刘兴祚端起侍女递来的马奶酒,却没有喝,反而缓缓放下酒碗,脸上露出一丝“无奈”:
“回信自然是到了,只是并未随我带来,沈阳方面怕路途有失,将回信暂存于府库,只让本使先带口信与信物,召尔等部众,宣告大明的旨意。”
“存于沈阳?”
莽古斯三兄弟对视一眼,眼中的疑惑更甚。
哪有使者不带回信,只带“口信”的道理?
明安忍不住追问:“天使此话,我等……我等实在难以信服。若无回信为证,部中台吉们怕是不会认可啊!”
“尔等不必信我,但需信大明的圣旨,信这兵部谕帖!”
刘兴祚猛地站起身,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。
一是炒花帮他准备的黄布,颜色鲜艳,卷成圣旨模样,一看便有“皇家气象”。
二是那道盖着大明兵部朱红大印的谕帖。
他将‘圣旨’举过头顶,又将谕帖展开,快步走到帐中央,指着谕帖上的大印,声音陡然拔高:
“看清楚了!这是大明兵部的印信!若不是朝廷有意接纳尔等,怎会让本使带着谕帖、圣旨前来?”
帐内众人的目光瞬间被那枚朱红印迹吸引。
草原部落虽不熟悉中原官制,却深知“印信”的分量,那方印迹色泽鲜红,纹路清晰,绝不是寻常人能伪造的。
加之明黄色圣旨。
原本还带着疑惑的众人,此刻脸色渐渐变得凝重,连呼吸都轻了几分。
若是真有大明兵部谕帖以及大明皇帝的圣旨,那刘兴祚的话,便有了几分可信度。
刘兴祚见众人被唬住,心中暗自松了口气,语气却愈发威严:
“莽古斯台吉,布和台吉!即刻去将科尔沁所有首领召集到帐中!
本使要当众宣告‘圣旨’,这不仅关乎大明是否接纳你们,更关乎科尔沁部未来百年的兴衰。
是跟着建奴陪葬,还是跟着大明享尽富贵,今日便要做个了断!”
莽古斯与布和对视一眼,短短几秒钟,却似乎传递了无数信息。
若是真能得到大明的支持,他们科尔沁部可就要发达了!
莽古斯当即起身,对着帐外高声下令:“传令下去,所有首领即刻到中军大帐议事!告诉他们,大明皇帝有圣旨,来给我们好处来了!”
传信之后,没过多久。
中军大帐的毡帘被不断掀开,科尔沁诸部的首领们陆续涌入,足有二十余人。
亲明派的莽古斯、明安等人面色凝重,时不时用眼神示意刘兴祚,透着几分紧张。
而亲建奴派的首领们则满脸敌意,目光如刀般刮过刘兴祚,尤其是站在人群中的奥巴。
他是科尔沁左翼的核心,向来与建奴亲近,此刻双手抱胸,嘴角挂着冷笑,显然没把这个“明国使者”放在眼里。
刘兴祚端坐于羊毛垫上,脸上依旧挂着从容的笑,目光缓缓扫过帐内,在触及奥巴时微微一顿,随即高声问道:
“听闻科尔沁部的奥巴台吉在此?还请现身一见。”
“我便是奥巴!”
奥巴向前一步,语气中满是不屑,他上下打量着刘兴祚,见对方虽穿着棉袍,却无官服仪仗,眼中的轻蔑更甚。
“你便是明国派来的使者?既无圣旨又无仪仗,莫不是来骗吃骗喝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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