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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明 第492节

  “父汗!”

  一声粗哑的呼喊打断了努尔哈赤的思绪。

  他转过身,只见莽古尔泰正缓步走来。

  这位正蓝旗旗主浑身浴血,铠甲上的血渍冻成了硬块,脸上还沾着泥雪,连头发丝上都挂着冰碴,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,步态虽有些踉跄,却透着挺拔。

  莽古尔泰走到努尔哈赤面前,“噗通”一声单膝跪地,右手抚胸,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,露出两排沾着血沫的大白牙:

  “儿臣幸不辱命,总算把父汗等来了,没让开原丢在林丹汗那厮手里!”

  努尔哈赤上前一步,伸出微微颤抖的手,拍了拍莽古尔泰的肩膀。

  “好样的!”

  努尔哈赤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,却很是欣慰。

  “莽古尔泰,你是巴图鲁,是我大金的第一巴图鲁!”

  这次能够战胜林丹汗,莽古尔泰功不可没。

  若不是莽古尔泰率领正蓝旗残部,在开原城里死守多日,顶住了林丹汗两万大军的轮番进攻,若不是莽古尔泰最后从南门杀出,夹击察哈尔部,他就算带着援军赶到,也未必能如此顺利地击溃林丹汗。

  莽古尔泰这一战,不仅守住了开原,更守住了大金的“北大门”。

  莽古尔泰听到“大金第一巴图鲁”的称赞,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心中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。

  这不仅仅是对他勇武的认可,更是能够让他朝着取得汗位的路上,多走了几步。

  之前他因性情暴躁、行事鲁莽,在父汗心中的分量远不如代善与黄台吉,可经此一战,他分明感觉到,自己在汗位争夺的天平上,已经往前迈了关键的一步。

  “谢父汗!”

  莽古尔泰重重叩首,声音激动无比。

  “儿臣愿为父汗赴汤蹈火,再立新功!”

  努尔哈赤将莽古尔泰搀扶起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  大战之后,父子两人开始闲谈起来。

  就在这个时候,前去追击林丹汗的一个梅勒额真驱马到努尔哈赤身侧,翻身下马,半跪而下,禀告道:

  “大汗,林丹汗带着怯薛军弃了所有辎重,沿着西拉木伦河往草原深处逃了,马蹄印早被风雪盖了大半,再追怕是要深入察哈尔腹地,恐有埋伏。奴才让他们暂停追击了。”

  努尔哈赤缓缓点头。

  “跑了便跑了,不值当再追。”

  主要是追不上了。

  当然,还有一个原因。

  那就是这个所谓的草原大汗,是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的懦夫,未战先怯,连直面厮杀的勇气都没有,哪配做他努尔哈赤的对手?

  跳梁小丑,让他跑了就跑了。

  他轻笑一声,说道:

  “察哈尔部没了十多万头牛羊,没了近万精锐,林丹汗这‘草原之主’的威望,算是彻底碎了。”

  “短时间内,察哈尔成不了威胁,我们的重心,必须立刻转到抚顺!”

  “父汗说得是!”

  莽古尔泰连忙应声,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,赶忙在一边说道:“大贝勒在抚顺被围一个多月了,熊廷弼要是察觉开原这边打赢了,说不定会急着强攻,咱们得赶在他之前过去。”

  在这个时候,装一下兄友弟恭,说不定可以在父汗心中,对他的印象更好。

  “不错,代善还没有脱离危险。”

  “儿臣的意思是,马上出兵驰援抚顺.”

  不过,莽古尔泰说着说着,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赶忙提醒努尔哈赤。

  “对了父汗,此番咱们大败林丹汗,局势算是明朗了,炒花和科尔沁那边,是不是该说动他们出兵了?之前他们躲着观望,不就是怕咱们输吗?”

  此话一出,努尔哈赤眼睛一亮。

  “倒是忘了这一茬了。”

  蒙古诸部的尿性,向来是“墙倒众人推,鼓破万人捶”,之前局势不明,炒花和科尔沁部敢拖着不出兵,可如今大金打赢了关键一战,再敢观望,就是给脸不要脸。

  “传我汗令,派使者立刻去科尔沁部和内喀尔喀五部。”

  他伸出两根手指,语气斩钉截铁。

  “让科尔沁出兵一万,炒花也出兵一万,十日之内,必须赶到开原汇合!若是敢找借口拖延,或是少了一兵一卒.”

  说到这里,他的声音骤然压低,眼中迸出骇人的杀气,连周围的亲兵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。

  “他们就别再当什么蒙古台吉了,直接当我大金的敌人!到时候,我不仅要他们的兵,还要他们部落的牛羊、牧场,甚至他们的脑袋!”

  莽古尔泰听得心头一震,随即咧嘴笑了。

  父汗这是要动真格的了。

  之前对蒙古部落还算客气,如今打赢了仗,就该拿出大金的威严,让那些骑墙的家伙知道,跟着大金有好处,忤逆大金,只有死路一条。

  “儿臣这就去安排使者!”

  他说着就要转身,却被努尔哈赤叫住。

  “等等。”

  努尔哈赤抬手,指了指不远处插着的九斿白纛。

  这大旗顶端缀有黑色牦牛尾(象征战神苏鲁锭),旗面为纯白色,下垂九条飘带。

  继承自成吉思汗怯薛军的传统,象征蒙古大汗的至高权威。

  既是军事统帅旗,也是政治合法性的标志。

  不过现在,那旗帜上的金色日轮已经被砍破,沾着血污。

  “让使者把这面九斿白纛带上,给炒花和科尔沁的那些人看看。告诉他们,这就是跟大金作对的下场,林丹汗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!”

  “好!”

  莽古尔泰重重点头,转身大步离去。

  努尔哈赤站在原地,望着莽古尔泰离去的方向,眼神依旧冰冷。

  逼迫蒙古部落出兵,不仅是为了增加对付熊廷弼的兵力,更是为了彻底稳住大金的侧翼。

  只要科尔沁和内喀尔喀站在大金这边,熊廷弼就不敢轻举妄动,抚顺之战,大金才算有了十足的把握。

  不过,就在努尔哈赤继续思考对付熊廷弼的时候,他只觉太阳穴猛地一跳,眼前骤然发黑,耳边的风雪声像是被隔了一层厚厚的棉絮,变得模糊不清。

  他脚下一个踉跄,若不是身侧亲卫眼疾手快,一把扶住他的胳膊,险些栽倒在冰冷的雪地里。

  “人参!鹿血!快!”

  努尔哈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他死死攥着亲卫的手腕,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肉里。

  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二次出现这样的状况,一次比一次来得急,一次比一次让他心慌。

  亲卫们早有准备,几乎在他开口的瞬间,两人便快步上前。

  一人从随身的鎏金皮囊里掏出一截裹着油纸的百年辽参,参体饱满,切口处还渗着琥珀色的汁液,这是大夫特意为他切好的份量。

  另一人则捧着一个铜碗,当场杀鹿取血,碗里的鹿血新鲜浓稠,腥气混着寒气飘在空气中,刺得人鼻腔发紧。

  努尔哈赤颤抖着接过辽参,塞进嘴里用力咀嚼,苦涩的药味瞬间在舌尖蔓延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腥甜。

  他又端过铜碗,仰头将鹿血一饮而尽,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,顺着食道暖到丹田,像是一股微弱的火苗,暂时驱散了体内的寒意。

  不过片刻,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渐渐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潮红,眼前的发黑感褪去,虚浮的脚步也终于稳了些。

  可他垂在身侧的手却还在颤抖。

  努尔哈赤舔舐着唇角,面色却很是难看。

  从赫图阿拉亲征以来,他的身体就像被蛀空的老树,一天比一天衰败。

  早晨那碗酥油茶,喝了两口就觉得腹胀难消。

  前几日济尔哈朗送来的烤羊肉,是他年轻时最爱的吃食,如今却连闻着都觉得油腻,难以下咽。

  不是不愿吃,是五脏六腑像是被抽走了力气,连消化食物都成了沉重的负担。

  更让他心中沉重的是,之前半根人参能撑上一两日,如今不到半日,就必须靠人参鹿血续力。

  努尔哈赤心里明白,这是身体在加速衰败的信号,是油尽灯枯前的征兆。

  他的时间

  不多了。

  “绝不能现在倒下……”

  努尔哈赤抬头望向抚顺的方向,眼中有着强烈的不甘。

  林丹汗刚败,蒙古部落还在观望,未必真心臣服。

  代善被围在抚顺,已经快撑不住了。

  孙承宗的兵马还在土木河寨虎视眈眈……

  他要是撑不住,大金这群各怀心思的贝勒们,迟早要为了汗位争得你死我活,自己打下的基业,眨眼间就会分崩离析!

  “死,也要等击败熊廷弼,把辽东牢牢攥在大金手里之后!”

  他在心里默念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,只是那锐利背后,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。

  这口靠人参鹿血吊着的气,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。

  不远处的扈尔汉和何和礼,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。

  两人悄悄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。

  扈尔汉握紧了腰间的刀柄,眼眶通红。

  刚才努尔哈赤踉跄的那一下,差点把他吓死了。

  他跟着努尔哈赤打了三十多年仗,见过大汗中箭不退、见过大汗带伤冲锋,却从未见过这位铁血汗王如此虚弱的模样。

  何和礼则眉头紧锁,目光落在努尔哈赤泛着潮红的脸颊上,眼神里满是忧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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