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游:长生仙族从五行山喂猴开始 第260节
身子里那点积年沉疴,早与血肉缠成一处,五脏的浊气结得比石头还死。
光凭一门吐纳之法,要将它炼尽……
就像拿一把小汤匙,去挖空一座山。
不是法子不灵,而是山太重,匙太小。
姜义这把年纪,倒也没什么怨天尤人的心思。
只缓缓阖上眼,那阴阳二气便循着心意流转,如梳篦顺丝,自神魂深处一寸寸梳理开来。
方才那点乱纷纷的思绪、未散的燥气,也被这股气机轻轻抹平,归于沉静。
修行不知日,日头又懒洋洋地翻了几回身。
池畔枝头的桃子,一个个已熟得透亮,红里带粉,粉中透光。
薄薄的皮底,似有琼浆流动。
一阵风过,香气微醺,惹得人心也软。
一只熟透的桃儿被风一摇,微微颤着,仿佛下一刻就要脱枝坠入水中。
就在这时,后山小径上,终于晃下一道身影。
姜钧下山了。
一身青衫沾了露,发髻微散,却多了几分山野的散淡气。
步子不疾不徐,走到池边,照例先朝姜义这边一揖,声音清朗,带着久违的笑意:
“阿爷。”
说着,他眼角一瞥,见那树上桃子熟得正好,便顺手摘了一枚。
在衣襟上随意一擦,也不管上头的绒毛,张口咬下去。
清甜的汁水从指缝间流出,溅了几滴在青石上。
他眯起眼,慢慢嚼着,却忽地停了。
那双清亮的眸子,落在姜义身上。
往日阿爷坐在池边,气息沉稳圆融,像这泉水一般,不见底,也听不出声。
可今儿……似乎有些不同。
那股气息里,多了几分凝滞,说不清,也道不明。
“阿爷。”
他手里托着半个桃,试探着道:“您这身子,是不是……乏了?”
姜义眼皮未抬,只从鼻间轻轻“唔”了一声。
嘴角微微一牵,也不知是笑,还是别的什么。
“人老了,”他说得淡淡,“气血不比年轻时,总有些不听话。”
话至此,便戛然而止,显然不愿多谈。
他抬起眼,瞧了姜钧一眼,语气忽转:
“你这小子,这回进山,是捡了什么宝,还是被哪家的山鬼迷了去?连家门都认不得了。”
姜钧三两口将桃吃尽,随手一丢桃核,笑得眉眼都飞起:
“那套‘睡梦罗汉功’,练到了个坎上,一时没留神,便忘了时辰。”
“睡梦罗汉功……”
姜义将这五个字在唇边轻轻咀嚼,神色古淡,笑而不语。
“行了,”他缓缓起身,拍了拍袍角上的尘土。
“你阿婆这几天,可念叨你好几回了。走吧,回去吃饭。”
说罢,当先迈步。
那背影在灵泉水汽间一晃,
看去仍是从容,却比往常多了几分风中摇曳的寂寞。
姜钧便跟在后头,祖孙俩一前一后,踩着被夕阳拉长的影子,慢慢走着。
“这趟回来,住几天?”姜义的步子稳,话也问得随意。
“就一宿。”姜钧的声音里,有股少年人独有的干脆劲儿,“回来洗个热水澡,换身干净衣裳,踏踏实实睡一觉。明儿一早,我还得上山。”
少年郎半月不归家,在柳秀莲那儿,便是顶天的大事。
于是这顿晚饭,便吃出了几分年节的架势。
灶房里的烟火气混着油星子的香,老远便勾人馋虫。
饭桌上更是热闹。
几个半大的娃儿,叽叽喳喳全围了上来。
这个要爬他膝头,听山里有没有会说话的老狐;
那个要他双手托着,学话本里的大侠,飞个高高。
最小的那个最是实在,干脆赖进他怀里,伸着油乎乎的小手,直奔他碗里那只灵鸡腿。
姜钧也不嫌烦,笑呵呵地由着他们闹,直到入夜才得了空,洗澡换衣。
第二日,鸡鸣头遍,天还是一片沉沉的墨色。
姜义便起了身,动作轻得像狸猫,没惊动屋里任何人。
神念往孙儿那屋轻轻一搭,感知到那小子呼吸匀长,睡得正酣,显然昨夜里歇得极好。
他便没去扰,放轻了手脚,自去墙角取了只竹篮,一个人,悄悄绕到了屋后。
清晨的凉气,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,混着桃儿那股子清冽的香气,扑面而来,倒教人神思一清。
姜义走到树下,不急着动手,先就近摘了些肥大的桃叶,在篮底细细铺了一层。
这才抬眼,看向那些在朦胧天光里更显粉润的果子。
两指捻住果蒂,轻轻一旋,一枚熟透了的桃儿便落入掌心,沉甸甸的,带着一夜露水的凉。
他摘得仔细,放得更仔细。
一枚一枚,码得整整齐齐,生怕磕着碰着了哪一处吹弹可破的皮肉。
不多时,那两棵昨日还挂得满满当当的树,便只剩下零星几片绿叶。
姜义提着篮子,站到那条通往后山的小径口。
也不坐,也不寻个倚靠,就这么站着,像一棵在路边长了一辈子的老松。
人这一辈子,总有些坎,是任你如何抬脚,也迈不过去的。
于他,便是如此了。
既然自家这扇门,再也推不开,那再枯坐下去,也不过是跟自个儿较劲,反倒落了下乘。
倒不如,省下这点功夫,替儿孙们多掌一盏灯,多铺一块砖。
指望他们,能走到自己没能走到的地方,去看看那更高处的风,究竟有多冷,又有多自在。
正这般想着,天边那抹鱼肚白,已悄悄洇开。
一线晨光越过山脊,恰落在他身后,将他的影子,长长地投向那座云雾缭绕的山。
他眯着眼,望了过去。
那山,还是那座山。
从他还是个后生小子起,它就在那儿。
到如今,他两鬓染霜,连心气都快磨平了,它却依旧是那副云山雾罩的模样。
他瞧了这座山一辈子。
到头来,还是没能瞧透这山里头。
姜义正瞧着出神,心里那点陈年旧事,搅得跟山间晨雾似的,翻来覆去。
忽地,后腰上一沉。
像挨了一脚。
那一下,力道不重,却来得忒刁钻,也忒突然,恰好落在他卸了所有防备、气机最涣散的那一处。
姜义喉间“呃”了一声,身子便不受控地往前一栽。
一个趔趄,右脚结结实实地,踏进了那条他看过无数次、却从未想过要再走进去的后山小径。
第213章 一根猴毛,敛息为锋
耳边,先是有了声响。
嗡嗡的。
像隔着院墙,听那盛夏午后最聒噪的一枝蝉,一声声黏在耳膜上,叫人心烦。
又像有无数只苍蝇,在酱缸边转圈,乱成一团,听不清,也赶不散。
姜义想抬手去挥,却发现手脚沉得不像自己的。
像是忽然换了副身子骨。
这是哪儿?
他心里一动,便觉那动念也滞,像被人按在水底。
好容易挪动了几分气息,才将那两扇浸水的眼皮,慢慢掀开一道缝。
光涌了进来。
亮晃晃的,混成一团,像透过油腻腻的窗纸,亮,却糊。
他下意识地眨了两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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