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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明:让你死谏,你怎么真死啊 第293节

  而郁新等人,也从最开始的不了解,到深入调查云南地区,自洪武二十五年至今的详细情况,并做了细致的梳理。

  却听老朱又开门见山的道:“

  “都说说吧。云南那边的情况,你们应该摸清楚了。咱今天叫你们来,不听空话、套话,也不要琢磨咱想听什么。”

  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四人,刻意加重了语气:“有什么想法,就直说!咱要的是能真正解决问题的法子,哪怕难听,哪怕难办!”

  这最后一句,让郁新等人都是一怔。

  【皇上这话……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。】

  【那种‘乾纲独断’、‘咱意已决’的强势背景音,似乎减弱了。】

  “皇上!”

  汤和资历最老,与老朱关系也最近,他率先开口,声音洪亮却不再仅仅是主战:

  “臣等详细核对了云南各卫所、土司的奏报及兵部存档。”

  “自二十五年麓川平缅宣慰使思伦发被击败后,其旧部及周边大小土司,如阿资、者满、俄陶等,叛服无常,小规模冲突几乎每月都有。”

  “官军疲于奔命,往往是此处刚平定,彼处又起烽烟。光靠征剿,确非长久之计。”

  他实话实说,承认了单纯军事手段的局限性。

  “信国公所言极是!”

  户部尚书郁新立刻接口,眉头紧锁:“仅是维持现有驻军及应对不时之需的征调,云南一地每年所耗钱粮已占西南边陲军费之大半,且路途遥远,转运艰难,民夫苦不堪言。”

  “长此以往,国库实在难以为继。”

  他拿出了具体的数据,说明了财政压力。

  而原户部右侍郎,现兵部右侍郎卓敬,也在这时开口了。

  “皇上,臣翻阅典籍,并结合云南实际情况思之,觉得这‘改土归流’之策,或可一试.”

  说着,他整理了一下思路,又谨慎地说道:

  “然,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,不可操之过急。臣以为,当选择一两个反复叛乱、且其地位置紧要、汉民迁入较多的区域先行试点。”

  “比如,曲靖、普安一带,可尝试设立流官知府、知县,同时辅以卫所屯兵,兴修水利,推广朝廷认可的农耕之法,并设立官学,教化当地子弟。”

  “若行之有效,再逐步推广。”

  他这番话,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,不再是空泛的概念,而是有了具体的区域和步骤。

  “另外,推行流官,必要有足够的武力作为后盾,以防土司狗急跳墙。”

  徐允恭补充道:

  “但用兵的目的,不应仅为镇压,更应为流官上任、新政推行扫清障碍,提供保障。”

  “同时,对愿意归顺、配合的土司,亦可给予一定优待,如允其子弟入学、甚至入国子监,或给予虚职荣衔,逐步削其实权。”

  老朱认真地听着,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。

 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断,或者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。

  当听到卓敬提到‘试点’、‘循序渐进’,以及徐允恭提到‘武力保障’与‘怀柔分化’结合时,他眼中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。

  “试点……”

  老朱重复了一下这个词,看向郁新:

  “郁新,若按卓敬所言,在曲靖、普安先行试点,增设流官,兴农办学,初期需要多少银钱、粮秣?后续又如何维系?”

  郁新显然早有准备,立刻报出了一串数字。

  并分析了通过清理当地隐田、鼓励商贸抽税以及部分军屯自给来逐步减轻朝廷负担的可能性。

  汤和则摸着下巴,沉吟道:

  “若只是保障一两处试点,无需大规模用兵,现有卫所兵力稍作调整即可支撑。”

  “关键是选派的流官要得力,既要懂治理,也要能应对复杂局面,最好……是熟悉当地情形的干吏。”

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,竟然围绕着‘改土归流’这个之前还显得颇为陌生的概念,讨论出了一套初步的、具备可操作性的框架。

  虽然其中困难重重,比如如何选拔合适的流官,如何应对必然出现的土司反抗,如何平衡成本与收益,但至少,方向是清晰的,思路是务实的。

  老朱看着眼前这几位不再一味附和自己、而是真正在思考解决问题的臣子,心中五味杂陈。

 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张飙那些刺耳的话——

  ‘你手下那帮子酒囊饭袋,除了会揣摩你的心思,高呼万岁,附和你那套‘武力至上’的狗屁逻辑,还会什么?’

  【也许……也许那疯子的话,并不全错?】

  这个念头让老朱感到一阵烦躁和羞辱,但他强行压了下去。

  【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。】

  他深吸一口气,打断了众人的讨论,做出了决断:

  “好!就按你们议的这个路子走!”

  “卓敬,你牵头,会同吏部、兵部、户部,给咱拟一个详细的条陈上来!”

  “就针对曲靖、普安试点‘改土归流’,把选派哪些官员、需要多少兵力钱粮、具体如何实施、可能会遇到哪些问题以及如何应对,都给咱写清楚!”

  “不要怕难,也不要怕花时间,务求稳妥、可行!”

  “汤和,云南那边的军务,你与沐晟多沟通,他长年驻扎在云南,对那边更了解,你多费些心思,确保试点期间,大局不能乱!”

  “郁新,钱粮调度,你提前谋划。”

  “徐允恭,都督府这边,也要做好配合。”

  一道道指令清晰地下达,目标明确,责任到人。

  “臣等遵旨!”

  四人齐声应道,眼神中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丝被信任、被赋予重任的振奋。

  看着他们领命而去的身影,老朱靠在椅背上,疲惫地揉了揉眉心。

  他并没有完全接受张飙的那套说辞,更不会承认自己的统治方式有问题。

  但潜意识里,那场激烈到近乎羞辱的对骂,确实像一根坚硬的棍子,在他封闭的思维外壳上,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。

  而这道裂缝透进来的第一缕光,便是让他开始愿意暂时放下绝对的权威,去倾听,去尝试一些不同于他固有认知的、可能需要更多耐心和智慧的解决之道。

  至于这缕光能照多远,能带来什么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。

  【张飙……张飙……】

  老朱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,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。

  恨吗?

  自然是恨的!

  此子狂妄无礼,屡次犯上,将朝堂搅得天翻地覆,更是屡屡触及他的逆鳞,让他这九五之尊颜面扫地,甚至气晕了他好几次,简直罪该万死!

  可……

  若不是这疯子死谏算账,他或许还沉浸在自己‘轻徭薄赋’的幻想里,看不到皇室和藩王对财政的巨大压力。

  若不是这疯子审计六部勋贵,他也难以如此清晰地看到官僚体系的腐化与低效。

  若不是这疯子的一番痛骂,他可能还在固执地坚持单纯的武力镇压,而不会如此迫切地寻求像‘改土归流’这样的长治久安之策,更不会尝试着去改变与臣子的沟通方式。

  这疯子就像一把双刃剑,既伤人,也偶尔能斩开一些他平日里视而不见、或者不愿面对的顽疾痼瘴。

  【此子……若能为咱所用……】

 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,就被老朱自己掐灭了。

  不可能!

  这就是个无法无天、不受控制的祸害!

  咱用不起,也不敢用!

  他今天能跟你对骂,明天就敢把天捅破!

  【可是……杀了他?】

  老朱眼前仿佛又出现张飙那混不吝、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。

  杀了他,固然解气,但会不会也斩断了一些可能?一些让这沉闷、僵化的大明,出现一丝不一样变化的可能?

  “唉……”

  一声长长的、充满了无奈、纠结、甚至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‘欣赏’的叹息,在空旷的偏殿中幽幽响起。

  他恨张飙恨得牙痒痒,却又不得不承认,这疯子的某些话,像毒刺一样扎进了他心里,让他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心安理得。

  这是一种极其别扭的,又恨又……需要的复杂情感。

  “孽障!真是咱的孽障!”

  老朱低声骂了一句,不知是在骂张飙,还是在骂那个竟然对这样一个‘孽障’产生复杂情绪的自己。

  他甩了甩头,似乎想将张飙的影子从脑海里驱逐出去。

  当务之急,是处理好云南的试点,看看这‘改土归流’究竟是否可行。

  【至于张飙那狗东西.且让他再蹦跶几天,等咱腾出手来,再慢慢收拾他!】

  只是,这‘收拾’二字,在老朱心里,似乎也不像以往那般坚决和纯粹了。

  另一边,张飙所在的官宿。

  自从张飙在华盖殿与老朱激情对骂后,他回到自己官宿就大门不迈,二门不出,仿佛真在专心致志的书写老朱交代的‘条陈’。

  而外面轮班监视他的锦衣卫,也时不时的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,偶尔还能闻到一股烤红薯的焦香。

  透过窗纸模糊的影子,甚至能看到张飙伏案疾书的‘勤奋’模样。

  “看来这张疯子,是真在憋那什么条陈了。”

  一个换班下来的锦衣卫小旗对同伴嘀咕道。

  “哼,装模作样!”

  同伴不以为然的冷哼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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