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宋为王十三年,方知是天龙 第278节
第四级便是殿试了,皇帝亲试,考过之后则统称为进士。
而进士分为三甲,其中一甲共三人,依次为状元、榜眼、探花,赐进士及第。
二甲若干人,赐进士出身。
三甲也是若干人,赐同进士出身。
进士第一名状元,第二名榜眼,第三名探花,都是名扬士林的存在,哪怕后来没做上什么大官,但也在读书人中被广为推崇,成为士子们的楷模榜样。
赵倜边想边向家中走去,他家位于玉州城的东南,属于平民,不过有些祖产尚存,可以租赁获得进项,所以家内衣食并不算愁,才能供养得下一个读书人。
他心中念及这些事情,不知为何竟然有身在梦中的之感,感觉颇为不真切,可看一眼四周,却又是真实存在情景,便摇了摇头,不做胡思乱想,一心一意往家中走去。
这时走至玉江前方,只看江水碧波如翡,潋滟秀美,清澈平静,不少画舫游船在江心飘荡,阵阵歌舞之声悠悠传来,叫人心中一阵陶醉,恨不得栖身与中,纵情欢乐,人生得意须尽欢,不使金樽空对月。
赵倜看了片刻,努力将自己的纷乱念头拔除,自言自语道:“玩物丧志不可取,自当正心持身,用功读书,学问一天不成,不可思索玩乐怠慢之事……不对,就算是学问有成,也不能怠慢学习,吾生虽有涯,而知却无涯。”
“以有涯随无涯,殆已!已而为知者,殆而已矣!为善无近名,为恶无近刑。缘督以为经,可以保身,可以全生,可以养亲,可以尽年。”
他边说边昂首走上玉带桥,玉带桥是玉江三桥之一,玉江在玉州城内流过,这一段江面之上共有三桥,分别是玉带、玉练、玉环。
这桥极长,并非那种小拱桥,不是普通工匠就能够建起,据说当年建此三桥的时候,不但有官府内通晓法力的人物出手,更有水中的水兽相助,用时几个月,方才完成。
赵倜这时走至桥中心处,就看一艘极大画舫从水面行驶过来,这画舫装饰颇为华丽,披红挑灯,闪有珠光,脊上则雕瑞兽,形制并非普通商家能够使用。
而画舫中一阵阵丝竹声音传出,悦耳清亮,醒人心神,不是其它画舫那些俗乐能够相比。
赵倜瞅了一眼,暗道这船的主人倒该是名雅士,并非那种耽于玩乐之辈,但随即又想这与自己何关呢?怎么今日心中杂念迭生起来,还是赶快回家用功读书。
可便在此刻,那画舫舱门的珠帘卷起,里面走出一名少女。
赵倜本来已经开始转头,可眼光瞧见这少女后,忽然停住不动。
少女身材窈窕曼妙,宛如柳枝一样娇柔,眉眼若蕴含晨露桃花,盈盈流转间又似藏有星河。
她烟眉如画,琼鼻秀挺,朱唇不点而嫣,笑时梨涡浅陷,恰似三月初绽的海棠。
青丝绾作流云髻,莲步轻移玉钗摇,更衬得肌肤胜雪,顾盼生辉,有绝色之姿,倾城倾国之美。
“罗敷……”赵倜轻轻道出两个字,这画舫之内走出的少女竟然是秦罗敷。
玉州第一美女,第一才女,玉州别驾秦玄之的女儿,大乾国八大世家秦家的女儿,天下十大名花之一。
天姿蒙珍宠,明眸转珠辉,兰心惠质出名门,玉州才女秦罗敷。
赵倜曾经见过罗敷一次,对方实在太美丽,气质如幽兰清韵,又似白云恬淡,柔而不弱,朦胧间隐透出尘脱俗仙气,既含江南烟雨的婉约灵秀,又藏高山雪霁的清冷矜贵,令人见之难忘。
尤其她的身上还有一种淡淡的书卷气息,叫人看了后便不会忘记。
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……”赵倜自嘲地摇了摇头,自己的学问品德还远远不够君子,自然不好去逑,只有读书有成,才好考虑成家立业之事。
画舫上少女这时似乎听见了赵倜的话语,倏忽抬起了雪白颈子,桃花星辰一般眸光看了过来。
嗯……忘记了罗敷文武双全的事情,八大世家全都修有武功道法,可以能常人所不能,这是被她听见刚才的话了吗?
赵倜微微思索,但是听见就听见了,自己又没什么轻薄之言,更无污言秽语,这是古人著书述说人道人性的诗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他再瞅了一眼罗敷,眼神稍稍接触便即收回,然后昂首挺胸往玉带桥那一侧走去。
少女站在舫上,清澈眼眸看着他的背影,一双远山含黛的好看双眉颦起,嘴中淡淡吐出三个字来:“登徒子……”
赵倜自然没听见这句话,下了桥后直奔东南方向,约莫两刻钟之后来至一处街旁。
第350章 杏花,亲戚
这是一条繁华热闹的街道,名为四海街,里面店铺林立,买卖兴旺,取财源茂盛达三江,生意兴隆通四海之意。
此街是玉州东南最大的一条街路,也是纯粹的商业街,赵家在这里有一间临街门脸。
这门脸是祖上传下,已经不知多少代,前朝大晋之时便有了。
赵家就是凭借这么一副街边门面房屋,才没有遭受太多生计窘迫,一代代在玉州城内繁衍生息,哪怕乱世也没断了香火传继。
这门脸向来都是租出去的,祖训不叫后代人自己占用,言称只吃租子生活便好。
但赵家并无懒惰之辈,虽然房子出租能够温饱,但还是忙活了一些别的营生补充家用,只是不占这使这间门面房屋。
到这一代,赵父没有在别处务工,而是春夏捕鱼卖果,秋冬伐薪烧炭,推着独轮木牛车于玉州城内沿街叫售。
赵母则是接了些纺布刺绣的活计,在家内织造,平日也有不少收入。
正因为这么勤奋生存,有所积攒,所以才能供得一名学子,否则哪里能够负担得起读书人的巨大消耗。
所谓穷文富武,那是相对而言,真是穷途潦倒,生活贫困的话,文也是就不得的。
不说笔墨纸砚这种日常消损,就是书籍都买不起,书乃贵重之物,每本都价值不菲,而就算借书来抄,那空白的书纸同样需要不少银钱。
而家里之所以叫赵倜读书,不跟随赵父做小生意,或者去哪座店铺当徒工,再不学个木瓦匠之类,是因为他周岁抓生的时候,连续三次都抓的毛笔。
而赵父当时见状大喜,因为赵家数辈口耳相传,就没有人抓生的时候抓文房用品,于是便起了叫赵倜读书的念头,三岁时就送他去开蒙。
而赵倜四岁便出口成章,能作五绝七绝诗句,更是坚定了赵父的想法,觉得自家有兴盛之兆,要出现一名文曲星了。
大抵是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,这么多代绵延下来,从来都是但行好事,不问前程,那么风水轮流转,该轮也轮到,等也等到赵家起些运道了。
所以家中不遗余力支持,而赵倜也十分争气,十三岁第一次童试便得中秀才,然后又考入州学读书,如今十六岁,马上就要参加解试了。
赵家一共有两个孩子,赵倜还有一个妹妹,唤做赵灵儿,今年九岁,虽然抓生没抓文房用具,但赵父还是一咬牙给送去女学上学。
大乾朝有女学,学内除了读书写字,还教一些礼乐之事,琴棋书画诗酒花,女红茶道等知识。
除此之外,赵倜还有个小叔叔,早些年因为街头抱打不平,摊上些是非,远走他乡去谋生路再没回来,赵倜记事起就没有见过。
他此时从四海街中穿过,看到自家的那座店面进进出出,颇为热闹。
租赁的商人开的是绸缎铺,花花绿绿,货物都是顺水路从江南诸州运来的,因为商人在那边有亲戚开织造坊,所以总是能先一步得到时下的新鲜颜色样式,生意极好。
赵倜特意跨过街另一侧,不从店铺门前经过,瓜田李下,须避嫌疑,正因为是自家的房子,才不从门前走,省得被里面瞧见,误会什么心思想法。
他向来行事谨慎,考量颇多,一方面是遵从圣贤嘱咐,一方面读书并非读死书,要洞察世情,通明事理,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,就是这个道理,如果读的都是死书,那么还不如不读。
世人多变,世情多变,自家平民百姓,在外自当如履薄冰,即便有朝一日金榜题名,居身庙堂,则更是要一日三省己身,朝乾夕惕行事。
君子终日乾乾,夕惕若厉,无咎。
虽然这般做人很累而且似乎有些过于慎重了,但是赵倜还是坚持如此,尤其读书未成,没有功成名就之前,更要严谨持重。
待过去了自家门面,他又折返街路的这一侧,然后行至一个卖文房用品的店铺中,选了两块价格便宜的墨锭,又买了一支紫竹管羊尾中毫,出门离去。
接着前行四海街末尾处,拐进一个巷子中,穿过小巷是另外一条街路,叫做春雨街。
这条街路却不宽,走过又是一个巷口,里面芬芳香气飘出,远远瞅着有些色彩缤纷景象,竟是家家户户都种了些果树,正值开花季节,看着如同画里般好看。
此巷名为杏花巷,赵倜家便住在这杏花巷内。
巷口有邻居出入,赵倜打了招呼后来至自家门前。
木门里面并未栓上,他轻轻推开走进小院,一眼就看见妹妹赵灵儿正坐在靠墙的一颗杏树叉桠上吮吸花蜜。
赵倜皱了皱眉:“成何体统,还不赶快下来。”
赵灵儿今年只有九岁,但却十分顽皮淘气,不下于同龄男童,书读得很一般,在女学中成绩勉强算是中等。
赵灵儿冲他做了个鬼脸,然后飞身跳下杏树,道:“大锅,你不是去吃请了吗,怎么这般快便回来?”
她正值换牙的时候,口齿漏风,说话有些不清。
“已经吃过了。”赵倜道:“娘在做什么?”
赵灵儿围着他转了个圈子,背着小手,眼神扑闪道:“在哪里吃的,都吃些什么好东西。”
赵倜看她一眼:“太白楼,山珍海味应有尽有,不过我只是稍稍品尝便告辞离开,沉湎口舌之欲,于读书不利。”
“那真是太可惜了。”赵灵儿露出羡慕的目光:“娘在做新衣服呢,大锅一件我一件。”
“做新衣?”赵倜道:“未逢年节,娘为何要做新衣服呢?”
赵灵儿摇头道:“我不知道,你去问娘。”说着,蹦蹦跳跳朝小院深处跑去,绕过房舍去和那边的狗子鸭鹅玩耍。
“你今日的课业完成了吗?”赵倜看她跑走,急忙问道。
“都写完了……”赵灵儿声音远远传来,小小身影却已消失不见。
赵倜向屋舍而行,正房一共五间,旁边还有两间厢房,厢房一个赵父做货物的仓房使用,一个赵母平素在内做活。
他进入赵母做活这间房子,看一个中年妇人正在裁剪布料。
“娘,这个时候为什么给孩儿与妹妹做新衣呢?”赵倜轻声道。
妇人回过头来,露出慈爱目光:“过几日有亲戚过来,你和灵儿都是读书人,总得穿得体面些,不叫人太过看轻。”
“亲戚过来?”赵倜闻言怔了怔,他父亲这边是隔代单传,爷爷那一辈只有一个人,小叔叔出走后,便再没什么亲戚了,有些久远的早便出了五服,几十年都不来往联络。
至于母亲这边的亲属,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,自己也曾询问,但母亲说是远嫁,娘家那边也没什么人了,外公外婆早便去世,而且没有姨姨舅舅之类。
“是小叔叔回来了吗?”赵倜道。
赵母摇了摇头:“不是你小叔叔,你小叔叔当年离开玉州就杳无音信,连消息都没捎回来过。”
“那是谁来?”赵倜更是纳闷,实在想不出家中还有什么亲戚。
“是你的一个堂舅,不知从哪里得到我在玉州的消息,前段时间派人送了信来,说这几日就到。”
“堂舅?”赵倜闻言不由更加困惑,因为赵母曾经说过出身小门小户,又是独女,这就代表没有太多亲属,而且也没什么有身份地位的亲戚存在,小门小户就是如此。
那么母亲嫁到玉州这么多年,与娘家那边没什么联络,这位堂舅又是怎么找到的呢?自家只不过是普通百姓,光凭打听恐怕大海捞针一般,怎么就能直接派人送了信来?
但母亲的话不好质疑,更不好刨根问底的追询,赵倜想了想:“既然是远方的堂舅到来,那孩儿还需要准备些什么?”
“倒也不用再做什么,你这堂舅喜欢舞枪弄棒,读书却一塌糊涂,也不会考较你什么功课,至于问你会不会打拳之类,就告诉他从未学过便是了。”赵母看了看他道:“其实他也能瞧得出来,未必会问。”
“哦。”赵倜点了点头:“这位堂舅喜欢武功,岂非和小叔叔一样?或者比小叔叔厉害,小叔叔只是街头拳脚,这位堂舅难道是江湖中人吗?”
他是知道江湖存在的,州学士子们平日除了读圣贤书外,也会聊些市井事情,秦楼楚馆,江湖草莽,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。
“这娘就不清楚了,毕竟已经十几年没见,不知他如今做何营生。”赵母咬断一截线头,漫不经心地道。
“孩儿知晓了,那孩儿便不打扰娘做活,这便去温读功课。”赵倜退出房中,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读书。
天色傍晚之时,赵父推着木牛车归来,这木牛车形似牛头,下面有一只独轮,两只牛角乃为把手,可以绑系绳子套于颈上推动,能装许多货物不说,推起来还十分省力。
此物乃是大乾建国时朝中一位侯爵所创,那侯爵复姓诸葛,因为从龙定鼎天下之时战功颇多,所以向来被百姓们称为诸葛武侯。
诸葛也是天下八大世家之一,这位诸葛武侯就是那时的诸葛世家家主。
此木牛车可以说方便世间百姓太多,不但于大乾一直流行,更是早便传去了国外,大乾南面的火昆、赤罗两国,东面的水云岛国,北面的蒙济,还有西面的一些国度都有使用。